時間回到兩個時辰前。
三丫幽幽醒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小妹那張可愛萌萌的小臉。三丫驚喜地坐起來,“小妹,你終於被找到了?”她咧嘴想衝他爹笑,“爹,妹妹找到……”了。
還沒說完,她看到周圍的環境,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一個麵積不足十平米的地窖,四周密不透風,隻有洞口有一點光,上麵飄著雪花。
十幾個孩子稀稀拉拉抱著膝蓋,神情麻木地看著三丫兩姐妹,每個人身上都很單薄。這要是出去,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會被凍死。
三丫低頭看了自己的身上,厚棉襖已經沒了,她的銀手鐲也沒了,大伯給的銅板也沒了。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看向同樣單薄的囡囡,“小妹,你?”
囡囡抿了抿嘴,之前她哭過鬨過,沒有任何人搭理她,她也就放棄哭,她扯住三丫的手,聲音微顫,“三姐,你怎麼會來?”
三丫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我剛剛在路上被迷暈了。爹和大伯在外麵找你找得好辛苦。”
囡囡靠在她懷裡,下巴抵著她肩膀,一聲也不吭。
就在這時,上麵有人喊,“吃飯了。”
話音剛落,上麵落下來不少饅頭,剛剛還死氣沉沉的小孩子們全都爬了過來,囡囡也鬆開三丫的手,趕緊爬過去搶。
三丫眼急手快,跑上去幫忙。
她本來就比彆的小孩要大,力氣也更大些。很快就搶到兩個饅頭。
反倒是囡囡是裡麵最小的孩子,開始還搶到一個,硬生生被比她大的孩子奪走半個。
囡囡也沒撲上去,而是跪到在地上,動作飛快往自己嘴裡塞那剩下半塊饅頭。
看著這樣的妹妹,三丫差點落淚,把自己搶來的兩個饅頭塞到她手裡,“你吃。”
囡囡拿了一個,邊吃邊示意,“你也吃。”
三丫摸摸她的腦袋,“三姐在上麵吃過來的。你先吃吧。”
囡囡將信將疑,可大約是饅頭太涼了,她吃完手裡的那個就不餓了。
周圍孩子全都盯著三丫手裡那個饅頭。
有些孩子隻吃了半個,有些孩子還一點都沒吃。
三丫在大家虎視眈眈的目光裡,把一個饅頭塞到自己懷裡,衝囡囡道,“等你餓了,找我要。”
兩姐妹緊緊摟在一起,囡囡眯著眼靠在她身上,神情很是安詳。三丫搓了搓小妹的胳膊,這裡可真冷啊。
“彆動!”
三丫怔了怔,低頭看去,卻發現小妹眼睛正閉著,“小妹,怎麼了?”
囡囡靠得更近,低聲道,“我在地窖上刻字。如果爹找來,說不定能留下線索。”
三丫怔了怔,微微側頭往後看,就著窖口微弱的光,她依稀看到兩個字。
三丫點頭,“是個好主意。”
囡囡平靜地扯了下唇,將頭重新靠在三丫肩膀上。石頭刮擦著牆壁,留下聲響,三丫想了想,哼起了小曲。
孩子們聽到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了頭。
又過了一會兒,上麵扔下來一根繩,下麵綁著個藤筐,“一個一個上來。”
其他孩子全都圍了上去,三丫仗著年紀大,想拉妹妹先上去。囡囡攔住了她,“先等等。”
三丫怔住,小聲道,“為什麼?”
“上麵冷,晚點上去,我們能少凍一會兒。”囡囡淡淡解釋。
三丫總覺得妹妹好像變了一個人。如果之前的妹妹是活潑可愛的,現在的妹妹就有種小大人的感覺。可她絲毫不覺得自豪,心裡隻有心酸。
這幾天,他們在外麵尋找,吃儘苦頭,賠儘笑臉,把世間人情冷暖全都遭了一遍。
她雖沒有看過四妹受了多少苦,可看她這樣子,可以想像她受的苦隻會比他們多。
等所有孩子都上去了,囡囡小聲交待三丫,“如果他們用白布捂你的鼻子,一定要先閉氣。”
三丫想起自己就是被捂住口鼻才會暈過去的,當即點頭,“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地窖,窖口一個孩子都沒有。院子裡隻有幾個人販子正往馬車上搬東西,看他們的步伐和,似乎很著急。
下一秒,兩人的口鼻就被人從後捂上,軟叭叭倒下。
“大哥,孩子們都弄上來了。數量也對。全部弄上車嗎?”
“對。用老辦法。”
“好咧。”
人販子抱著把兩個孩子抱進馬車。
沒過多久,馬車就出發了。
他們似乎很急,趕車速度極快,囡囡和三丫時不時聽到人販子揮打馬鞭的聲音。
七八個孩子躺在車廂裡,人販子大約怕他們真的凍死,直接往他們身上蓋了個床被子。睡和三丫睡在邊上,囡囡捏了捏旁邊一隻手,三丫在她掌心撓了撓。
囡囡睜開一點眼縫,側著身子發現他們正走在一條比較寬敞的官道上,周圍全是樹木。
她們這是最後一輛。隻要她們跳下馬車,躲進樹林,就沒人發現他們的蹤影。
還不等她們行動,就在這時,傳來人販子們交談的聲音。
甚至還有人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你剛剛是不是又沒把車門給鎖上?”
“鎖啥鎖啊,一個個都睡得跟死豬似的,你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跑是不會跑,但是生病死了,咱們不就白忙了嗎?”那人不高興道。
人販子聽後,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噓得一聲停下來。也不知從哪裡找了把鎖,把車箱門給關上了。
就這麼過了七八天,囡囡和三丫一直沒能找到機會逃跑。
囡囡心情也跟著急躁起來,夜裡小小聲跟三丫商量,“三姐,我看這地方好像跟鹽儉縣不一樣。我們這是出了鹽儉縣嗎?”
三丫微微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囡囡指著地上乾枯的野草道,“你沒注意到嗎?我們鹽儉縣野草都是一塊一塊的。而這邊是成片成片的。”
的確是這樣,鹽儉縣大部分土地都是鹽堿地,鹽鹵少的地方還能長些野草,鹽鹵多的地方寸草不生,就像牛皮癬一樣。
“我爹說府城離咱們縣比較近,這應該是府城吧?”囡囡又猜測起來。
不等三丫有反應,周圍傳來腳步聲。
“大哥,孩子全睡了。咱們回屋睡吧。”
“行,記得把門鎖上。”
“哎,好咧。”
等人走了,沒一會兒又傳來鎖門的聲音。
囡囡睜開眼,看了眼其他人,三丫動作飛快,從床上爬起來,四下望了望,就著窗外的月光,她倆很快發現這屋還有個窗戶。
這窗戶是木格按照不規則的順序做成的鏤空裝飾窗,上麵糊一層紙,並不能打開,隻起到裝飾作用。
囡囡爬起來,“怎麼辦?”
三丫抬頭仔仔細細觀察窗戶,“沒事。我跟小石頭學過怎麼做這種窗戶。這種窗戶隻要去掉其中幾根,就能把整個窗戶給卸下來。”
她沒有二姐的力氣,可好在有點作用。
隻是三丫也不過八歲,力氣非常有限。兩人四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這屋子非常簡單,大通鋪,上麵睡二十多個孩子,隻有桌上有個已經吹滅的油燈。
這古代的油燈是鐵質,上麵是個圓盤,下麵底座是喇叭狀。拿在手裡有點份量。
“用這個嗎?”
“對,隻能用這個。”
三丫和囡囡將桌子抬到窗下,三丫把油燈彆進造型彆致的木條縫隙中。她使出全身力氣,嘗試五六回,才終於把一截木頭掰斷。
囡囡也過來幫她,兩個孩子費勁九牛二虎力氣才卸掉四個角,接下來就方便了。
三丫一個人就把窗戶給卸了下來。
三丫要扶囡囡爬出去,囡囡卻指著兩人剛剛睡過的地方。那裡空出兩個位置,任誰瞧上一眼都能看出少了人,她們得先學會掩人耳目。
三丫明白她的意思。把旁邊幾個孩子往空出移了移,儘量不讓人看出破綻,這才帶著囡囡一起跳窗離開。
兩人身上還穿著單衣。三丫走的時候,順便把兩人蓋的被子拿走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官道上,周圍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兩人怕那些人販子追上來,拐進旁邊一條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