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秋特地回了趟家, 讓陸老頭幫忙找人磨貝殼。
陸老頭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陸時秋回來還有件事, “鹽儉縣終究還是太小了, 我想把這些擺件弄到府城賣。那邊有錢人多,能賣上價。”
陸老頭擰眉, “你大哥從來沒去府城,他能行嗎?”
老二還得管著海貨店,一時之間也走不開。而他,老胳膊老腿兒的, 也沒辦法折騰。
陸時秋笑了起來,“沒事,我帶他去。”
陸老頭睜大眼睛看著他,果斷搖頭, “不行, 不行。你還得好好讀書呢。”說到這裡,他不由斥責起來, “怎麼總想著做生意。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讀書。而不是滿腦子隻想著掙錢。”
陸時秋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爹,沒錢寸步難行。而且舉人多難考啊。妹婿考了多少回了還沒中。你彆指望我一次就中。”
陸老頭認認真真看了他好幾眼, “你說的也是。”
他抽了口煙袋鍋子,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我活著的時候, 能不能看到你中舉。”
陸時秋:“……”
他隻是不想老爹對他抱太大希望。怎麼老爹一下子對他信心全無了呢?
陸時秋咕噥道, “我儘力吧。”
說著, 陸時秋叫了陸時春跟自己一塊進城。
陸時春有些放不下自己的蛤蜊,“我走了,蛤蜊怎麼辦?”
陸時秋一怔,雖然招的長工都是村裡人,但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偷奸耍滑呢?
陸時冬主動道,“不如我晚上去看著。白天有大嫂二嫂在那邊照看,應該可以的。”
洪氏心急掙錢,立刻拍板,“行,就這麼著吧。我倆指定能看好。”
陸時秋看著陸時冬,“你這身板能行嗎?”
不是他不看好四弟,而是海邊風大,天越來越冷,他這身子骨還真不如大哥結實。
陸時冬拍著胸脯,“沒事。我身體好著呢。”
安排好家裡,陸時春就跟著陸時秋一起趕著毛驢進了縣城。
家裡和縣城的擺件加在一起足有五百多個。
全是一家人的心血,要是能賣上價,家裡日子也能寬裕些。
陸時秋讓陸時春在家裡歇息,他換上新衣,寫了張帖子到縣衙求見縣蔚。
衙役很快通知他進去。
隻是陸時秋沒想到,見自己的人居然是李縣令,他斂住驚訝的神色,朝對方拱手施禮,“學生拜見大人。”
李縣令點了下頭,示意他起身。
陸時秋向他說明自己要去府城一趟,請他幫忙寫封路引。
李縣令二話沒說就給他寫了。
陸時秋接過來,剛要說幾句客套話告辭離開,卻不想李縣令突然問道,“你家蛤蜊養的怎麼樣了?”
陸時秋大吃一驚,回頭看他。他怎麼知道他家養了蛤蜊?
李縣令笑了起來,“幾月前,盧攢典寫了一封手書呈上來。”
盧攢典?河泊所的攢典大人。
他倒是想起來,盧攢典官職低威,頂頭上司就是李縣令,他要想向上申請自己的功績,必須得經過李縣令之手往上報才行。
陸時秋恭恭敬敬答道,“目前來看,養得還可以。”
李縣令很滿意,“大約什麼時候可以長成?”
“長成是在三四月份。”
李縣令點了下頭,陸時秋識趣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陸時秋暗自猜測,難不成李縣令上次幫自己是因為蛤蜊?
他越想越覺得這想法沒錯。
他也放寬了心。如果是這樣,那他以後也不用還李縣令人情了。
到了家,陸時秋就帶著大哥一起往府城出發。
兩人準備好了乾糧,一路風塵仆仆,於七日後到了府城。
陸時秋直接去了張府。
府城物價貴,能省一點是一點。
不過陸時秋也不是空手來的,他特地帶了些幾十斤海貨,以及挑了兩樣擺件送給張夫人。
張夫人就是鹽儉縣人,自然對海貨不稀奇。
不過她還頭一回見到這些擺件。為此,還特地見了他。
張夫人開門見同山道,“這東西倒是有幾分巧思。不過我覺得還不夠妙。”
張夫人畢竟出自嚴家,自小耳濡目染,懂得經營之道。
陸時秋洗耳恭聽,“請夫人賜教。”
張夫人指著那帆船,“這個擺件很好。可惜少了四個字。”
陸時秋一怔,四個字?
“東西要想賣上價。你得賦予它更多的價值。”張夫人舉了個簡單的例子,“比如一塊白玉,在玉飾店一兩銀就能買一塊。可是到了相國寺,經過大師開光,身價立馬倍增。”
陸時秋醍醐灌頂。不得不說高人就是高人。
“如果你在這帆船上麵寫上四個字,‘一帆風順’,你瞧瞧那些商賈之人會不會願意花錢買下來擺在家裡呢?”
陸時秋重重點頭,“是。多謝夫人指點。”
張夫人擺了擺手,“隻是提點小意見,祝你們早點把東西賣了。”
陸時秋很是感激,又重重施了一禮。
陸時秋回屋後,開始琢磨在擺件上麵添字。
帆船代表一帆風順。老虎代表什麼?他琢磨半晌寫了個“虎虎生威”。
有了這個開頭,接下來就順暢多了。
他待在房裡寫東西,陸時春不想打擾他,就去後院跟小妹見麵。
幾年未見,陸時春跟陸時暖有很多話說。
不知不覺聊了一下午,在這邊用完飯,陸時春才回到客院。
陸時秋這邊已經寫完了,哪怕有張夫人出主意,陸時春還是有些犯嘀咕,“三弟,這些真能賣出去嗎?”
照陸時春的想法,這些貝殼擺件好看歸好看,可不當吃不當喝的,真能賣上幾十兩銀子?他怎麼覺得這麼懸呢?
陸時秋指著高幾上的一個陶瓷擺件,“大哥,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張家富庶,哪怕隻是客院,也布置得美輪美奐。
陸時春點了點頭。這陶瓷擺件是一朵蓮花,光滑潔白,光澤美觀,給人一種高貴華麗的感覺。
陸時秋攤了攤手,“那你覺得除了好看,它還有彆的用處嗎?”
陸時春搖了搖頭。
“你看,它除了好看沒有一點用處,卻能賣到十幾兩銀子。”
陸時春不可置信,十幾兩?這麼貴?
見三弟很肯定地點頭,讓陸時春思忖片刻,終是信了,“那咱們的擺件賣多少錢?”
陸時秋想了想,“我是按照個頭來定價的。最小的是三百文,稍微大一點的四百文,最大的老虎要八百文。”
陸時春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照三弟這麼算下來,他們豈不是能掙上幾百兩銀子?
“大哥,咱們這是住在親戚家,才不用考慮住宿和吃食費。”
陸時春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住宿費和夥食費也是一大開支。這些也算成本。
第二天,陸時秋就帶著陸時春到府城最熱鬨的街上擺攤。
到這時,陸時春才發現,擺攤要交攤位費。他們占的地兒不算大,一天就得交五十文錢。
陸時春心疼得直抽抽。
接下來,三弟賣力吆喝,他就跟在後頭扯著嗓子大喊。
這年頭,放在家裡的擺件其實並不多,材料不外乎陶瓷,檀木,烏金木,黃金,銅等等。
這些材料無一不貴,價格自然也不低。
但貝殼擺件卻不一樣,它取材便宜,做出來的東西卻精美絕倫。
而且它不僅僅隻是好看,還充滿童趣。
價格也不貴,才幾百文。
有那家境富裕的就買下一兩個回家哄孩子。
買得多了,陸時秋還會送他們一點小玩意,比如說洗得乾乾淨淨的海螺,海星。
府城離海邊足有幾十裡路,許多人一輩子也沒到過海邊,更是從來沒見過這些貝殼。
陸時秋充份發揮他的口才,用極其生動的語言描繪海底生物。
聽到他還見過一百多噸的鯨魚,比房子還要大,個個驚呼連連。
陸時秋還讀了幾首詩,全是讚美大海的。
這裡麵有些是古詩,也有他自己作的。
大家還從來沒見過出口成章的賣家,不由好奇他的身份。
陸時秋似乎把自己當混混了,立時編了一套瞎話,“家裡供他讀書,已經掏空家底。為了明年鄉試,不得不出來擺攤掙錢。”
一樣的東西,如果賦予故事,這樣東西立馬變得不一樣。
於是有些猶豫的買家,出於敬重的心思,還是掏錢買了。
也有許多小孩子見到顏色這麼鮮亮的海螺海星,就想買。
陸時秋果斷搖頭,“這些是贈品,不零賣的。”
小孩子的審美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他們不看東西有多貴,也不在乎東西有多精致。
隻是一個顏色,可能就能打動他們的心。小孩吵著鬨著要買。大人們被孩子鬨得沒辦法,隻好多買幾個擺件,就為了能多得幾個贈品。
什麼時候,頭一份總能帶來噱頭。
頭一天擺攤,生意好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