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鴻走後沒多久,二掌櫃也來了。
陸時秋沒有故意給他臉色瞧,請他到炕上閒聊。
二掌櫃滿臉愧疚,“陸兄弟,我是真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哎。尋常跟他做生意,他看起來挺正常的。”
陸時秋擺擺手,說起來這事還真不怪二掌櫃。
知人知麵不知心。二掌櫃跟段掌櫃隻是生意上有來往。
怎麼可能知道對方會對家人這麼吝嗇呢。
陸時秋笑笑,“沒事兒。左右這事也沒成。”
二掌櫃點點頭,“我跟嚴家海貨鋪的掌櫃也認識。隻是他回家過年了。隻能過幾天再幫著張羅了。”
陸時秋興致缺缺,“暫時先不急。我這邊也有個相親對象,要是成了,就不看你這個了。”
二掌櫃點頭,“應該的。”
兩人閒聊會兒,二掌櫃還要回家招待客人,提出告辭。
等他走了,陸時秋肚子也餓了,他隨手吩咐宏一,“家裡還有些海貨,你到灶上隨便炒兩個吧。”
宏一站在門邊,撓頭搔耳,支支吾吾,“三叔,我沒炒過菜。”
陸時秋看了他好半晌,搖頭歎氣,“哎,你說我這命啊。大過年不在家享福,為你這親事勞心勞力,一點好都沒撈著。還得我做過飯給你吃。”
這話說得宏一愧得慌,他麻溜道,“三叔,我給你燒火。”
陸時秋嘖嘖兩聲,沒話說了。
大過年的,陸時秋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炒幾個菜。
方家酒樓的炒西施舌,也是一絕。經過陸時秋的改良,沙蛤味道非常鮮。
宏一饞蟲都被勾出來了,火不燒了,直站起來,直勾勾看著鍋裡,卻沒想到滿滿一鍋,“三叔,這麼多,我們兩人能吃完嗎?”
“今天是走親訪友的日子,顧家幫了我們這麼多,怎麼也得表示表示。”
宏一受教。
宏一捧著湯鍋,上麵蓋著蓋子,也不怕涼。
陸時秋提著禮物到顧家。
顧家這會兒還沒吃飯,見他們過來,微微有些驚訝,“你們不是回鄉了嗎?”
陸時秋笑道,“忙忙叨叨一整年。正好趁著過年,帶這孩子見見親朋好友。”
顧家人對宏一很是陌生。主要是這孩子天不亮就去海貨店幫忙。早飯,中飯都在海貨店吃。晚飯才會回來。
見到的機會非常少。
兩家閒聊一會兒,陸時秋帶著宏一回家。
顧家人留兩吃飯,陸時秋搖頭,“家裡的菜早就做好了。你們吃吧。”
顧家人也不好再留。
不過顧家還是送了陸時秋一些吃的東西,“這些都是我三兒從青州那邊帶回來的特產。你們拿回去嘗嘗。”
陸時秋笑著謝過。
出了顧家,陸時秋打開一看,居然是吊柿餅和山楂條。
宏一指著吊柿餅,“柿餅咱們這兒也有呀。是圓形,扁的,不像這麼小。”
陸時秋嘗了一個,質地柔軟,霜厚而嚴,“這柿餅比咱們這兒的好吃。”
宏一也嘗了一個,眼睛一亮,翹了個大拇指,“真好吃。”
吃完還想拿,陸時秋把他手打開,“吃一個就成了。這些得帶回去給你弟弟妹妹們吃。”
宏一舔了舔嘴唇,嘴裡咕噥,“長大了真不好。”
陸時秋翻了個白眼,踢了他一腳,“去,把鍋裡的菜端過來。咱們到炕上吃。”
宏一揉了揉已經餓過勁的肚子,飛快跑去灶房了。
陸時秋把炕桌支上,曲起手指敲著炕桌,宏一腳步飛快,沒一會兒就把菜全部端來。
兩人分完筷子,剛要開吃,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宏一跪到炕上,伸著脖子往窗外看,一眼便看到段清鴻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張了張嘴,小聲衝陸時秋道,“是段清鴻。”
陸時秋擱下筷子,下了炕。
外麵段清鴻已經進了屋,聞到香氣撲鼻的飯菜,他搓了搓手,“哎喲,還是晚了一步。”
陸時秋跟他見禮,“段賢弟這是?”
“哎,彆提了。我爹不在家,我在家等了他一個時辰,跟他聊了一會兒。他讓我邀請你們二人到我家做客。我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
陸時秋回頭看著這些菜,他揉了揉肚子,“我倆已經做飯菜了。”
宏一點頭,真餓了。
段清鴻也嗅到熟悉的香味兒,立刻道,“那咱們先墊墊肚子,再走?”
陸時秋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行啊。”
陸時秋衝宏一道,“再拿雙筷子,再把堂屋那瓶好酒拿來。”
宏一剛要點頭,段清鴻忙阻止,“哎,不用酒。要是有酒味兒。我爹聞到遭了。”
陸時秋從善如流,“行,那就不喝酒。”
三人邊吃邊聊。段清鴻吃得比較多。
他這一天,竟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一大早跟爹大吵一架,出來找館子吃飯,沒想到小吃街全部歇業。好不容易吃個包子,跑回家的功夫就全消化了。
為了說服他爹,他忍著饑餓,磨破嘴皮子說了兩個多時辰。
好在終於說服了,他爹非要他今天就帶客人登門。
他這倒黴催的。
段清鴻吃得很香。平時的貴公子形象蕩然無存,現在隻是個餓肚子的饕鬄。
陸時秋瞧見他動作飛快,“你回家怎麼連飯也沒吃啊?”
“家裡忙著招待客人,廚下都忙瘋了。”他攤了攤手,“我也不想給下人添麻煩。”
主要是他沒時間麻煩他們。
陸時秋點了點頭,最後大半菜都到進了段清鴻的肚子。
陸時秋和宏一真的隻是墊了下肚子。
“我們家的菜我都吃膩了,你們這菜跟方家酒樓有幾分相似。味道不錯。”
陸時秋笑笑,“海鮮不都那個味兒嘛。咱們走吧。”
陸時秋讓宏一拎著禮物走在兩人後麵,他向段清鴻打聽生意上的事。
他們家的蛤蜊馬上就能賣了,他得找大商賈合作。
“最近咱們段家的生意不如從前了。自打金國歸入我們月國版圖。月國的大商賈都能到金國那邊做生意。我們原來是獨一份,現在隻能跟大家分一杯羹。生意難做呀。”段清鴻歎了口氣。
陸時秋點了下頭,“那嚴家呢?”
“就是這個嚴家搶我們段家生意最多。月國和金國還在打仗的時候,嚴老爺就派不少管事到金國那邊買下不少鋪麵。那些全是地段極好的鋪麵。等月國勝了。他們手裡的鋪麵全都升值了。”
陸時秋震驚無比,“照這麼說嚴老爺是個經商奇才。”
“他向來膽大。”哪怕兩家是競爭關係,段清鴻也不能否定對方的才能,“自打嚴家分完家產,嚴老爺的生意已經逐步擴大。隱隱有了月國第二商賈的地步。”
陸時秋奇了,“那第一商賈是誰?”
“當然是顧家了。”段清鴻沒想到他連這都不知道,“顧家賣的紙和零食,它不僅暢銷全國,而且還賣到國外,每年光運到海貨的船都有十幾船。賺的錢多到數不清?最主要,人家上頭有人,底下那些小鬼根本不敢找顧家麻煩。”
陸時秋恍然。隻是有些可惜,他家養的蛤蜊沒法賣到國外。
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縣城外。
上了馬車,沒一會兒就到了段家莊子。
這莊子離縣城不過五裡地。幾乎全是好路。門口就是官道。
“我爹常年住在莊子裡。除非有生意談,才會約客人到城裡。”段清鴻給陸時秋介紹景致。
段家莊子不大,占地五畝,但是外麵有河有山,旁邊還有一大片良田都是屬於段家產業。
莊子裡布置極好,下人們匆忙卻不失禮。
正如段清鴻所說,段家客人很多。
“今天底下掌櫃和親戚朋友過來拜年。我爹現在估計在屋裡,我帶你們直接過去。”段清鴻領兩人進去。
段老爺住的地方很是幽靜,院子兩旁栽著青鬆,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綠與白交融,讓院子看起來更顯清亮。
段老爺年紀不大,五十出頭,丹鳳眼,四方臉,穿著一身華麗的靛藍色絲綢長袍,身材臃腫,猶如一尊彌勒佛。
雙方見禮,客客氣氣。
段老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招手讓兩人坐下,“聽我兒說你是今年新中的秀才。”
陸時秋點頭,“正是。”
段老爺衝段時秋笑眯眯道,“小老兒書讀得不多,正好我府上有位白先生,年輕時中過舉,在我家中當西席,不如讓他過來跟你切磋一下吧。”
陸時秋從善如流,點頭應是。
段清鴻有些遲疑,“爹,咱們說親呢,你叫先生來不合適吧?”
在座的人精都能猜到段老爺的意思。不就是想看看陸時秋水平如何,以不能中舉嗎?
段老爺心疼女兒,不敢輕易把寶壓在陸時秋身上,才想試探一二。
陸時秋倒也沒有怪段老爺。就算對方此舉有點勢力,但也是想讓女兒嫁個條件好點的嶽家。
段老爺瞪了眼兒子,“急什麼。”
段清鴻到底犟不過段老爺,最終還是甩了下袖子跑出去了。
段老爺端起茶杯,向陸時秋示意,“這是西湖龍井,還請陸秀才品鑒。”
陸時秋飲了一口,讚許一句。
隻聽段老爺歎了口氣,“我這兒子有些癡傻,他的話,你切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