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2 / 2)

整整經過六十幾道,眼見狄虎答題速度越來越慢,隱隱已經被孔詞找到弱點。陸時秋才終於把對麵這個學生難倒。

這是個刁鑽的題目,而且剛好是這學生的知識盲區。對方左思右想了半天,直到沙漏裡的沙子全部倒乾淨。

這局敗了!

孔詞麵色如土,整個人恍惚起來。底下觀眾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過孔祭酒這個教育屆的一把手居然會輸給一個隻教了幾年書的狀元。

他二十多年的教學經驗呢?他引以為傲的才華呢?他教出那麼多進士的底氣呢?

隨著這場落敗,曾經的輝煌轉眼成了過眼雲煙。

曾經得過多少榮譽,現在敗給陸時秋就有多麼不可思議。

底下觀眾交頭接耳討論起來,看著孔詞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了。

女皇抬了抬手,剛才還喧鬨無比的議論聲眨眼間消失殆儘,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朕以前聽人說好的先生要因材施教。現在經過這一場比試,相信大家都能認識到這句話是對的。

一年前,孔祭酒反駁陸狀元“每位學子都是可造之材”的觀點。朕根據他們二人的要求各選了十位國子監學生。孔祭酒選的這十位學子都是品學兼優的農家子。陸狀元選的這十位學子都是隻知玩樂的紈絝子弟。

可是短短一年,陸狀元就讓這十人改邪歸正,變成良好少年。他們也用自己的實力打敗了對麵這十位好學生。

陸狀元用事實證明了,他的論點是正確的。咱們給他鼓掌。”

底下人掌聲如潮,幾乎每個人都被陸時秋所折服。這十位學子的改變有目共睹。他們用比賽證明了他們也能當好學生。

女皇抬手壓下,底下再次寂靜下來,“陸狀元的教學經驗值得每位先生學習。學生誤入歧途,也許隻是一時想差。如果作為先生能加以引導,未必不能成材。朕非常欣賞這個觀點。”

“有一種老話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朕時常勸誡天皇,沒有誰是完美的。隻要不涉及根本錯誤,沒有犯罪,沒有殘害百姓,沒有貪汙受賄,能夠及時認識到錯誤,就可以給予改正的機會。”

底下學子聽到這話若有所思。

“朕一直下不定決心查隱田隱戶之事。不是朕怕,而是朕寬厚。朕已經下旨,隻要有人悔改,主動到官府登記隱田隱戶,朕既往不咎。”

陸時秋微微一動。他就說嘛,女皇對他好得有點過了。原來她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再次給大家警告。

沒錯,一年了,女皇還沒有推行“一條鞭法”。

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這條政令一旦推行,那些豪強大族就會趁勢作亂,整個月國都要亂起來。隻要是帝王,沒有一個希望自己的政令是經過萬千人的血達成的。她想要用溫和一點的法子。隻要底下人聽話,她可以寬容。

隻是不知下麵人會怎麼做了。

“孔祭酒,你們二人的賭約,以你失敗告終,你服不服?”

孔詞跪下叩首,“微臣心服口服。”他站起身,衝陸時秋重重施了一禮,“陸先生大才,教導有方,讓孔某佩服。”

陸時秋啞然,顯然沒想到孔祭酒這麼輸得起,居然給他行這麼大的禮。

他立刻還禮,“孔祭酒嚴重了。陸某人隻是以己度人而已。想當初,我曾經也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要不是後來洗心革麵,奮發圖強,也不會有我的今天。犯錯不可怕,死不認,才是真的可怕。孔祭酒知錯就改,人品高潔,我要學的還很多呢。”

孔詞恍然大悟,“陸狀元客氣了,你能夠根據自己的經曆,做到感同身受,並對這些學子循循善誘,教導他們成材,實為難得。”

底下學子都看呆了。原以為這兩人對壘,失敗那個必定惱羞成怒,贏的那個必定趾高氣揚,說不定還會當著女皇的麵互掐呢?

誰成想,居然商業互吹起來了?

孔詞話峰一轉,衝女皇躬身行禮,“啟稟女皇陛下,陸狀元德才兼備,知識淵博,幽默風趣,是不可多得的好先生。微臣鬥膽建議請陸先生到國子監任職,也好為朝廷多培養人才。”

陸時秋:“……”

他能不能收回那些讚美的話。這混賬,他剛剛誇過他,這人轉眼就讓自己做他手下。

想得倒美!

陸時秋趕緊道,“啟稟陛下,學生早已打算將畢生精力都貢獻於育嬰坊。沒有太多精力教那麼多學生,請見諒!”

女皇沉吟片刻,“朕雖有愛才之心,但陸狀元有自己心願,卻也不好強人所難。此事便作罷吧。”她歎了口氣,看向底下學子,“朕入宮前,每每聽到貧苦人家養不活孩子,生下女嬰,就會選擇溺斃,心有不忍。四年前,陸狀元辭官不授,一心想要辦育嬰坊,朕捐了五萬兩銀子。今天朕再捐一萬兩。”

說完,她身邊的貼身宮女知雨已經從袖袋裡取出一張銀票遞給陸時秋。

囡囡在台下,跳上台來,也不知她從哪裡弄來一個托盤,雙手舉起湊到知雨麵前。

知雨一愣,莞爾一笑,將銀票放進那托盤裡。

囡囡站在台上衝底下人吆喝,“女皇體恤百姓,以身作則,請大家以女皇為榜樣,家中有富餘的學子儘自己所能捐點錢,幫助那些沒爹沒娘的孩子。捐多捐少全看各人心意,我在此多謝大夥了。”

女皇都掏錢了,其他人哪能不掏,下麵觀眾一個個都掏了銀子放進托盤裡。

這些人多數放的都是銀子以及銅板,到最後囡囡手都托不住了,陸時秋眼急手快替她接住。

陸時秋嗔了她一眼,小聲道,“你也太大膽了吧?”居然當著女皇麵就敢吆喝。這小丫頭剛剛差點沒把他嚇死。

囡囡微微側頭,偷偷瞄了女皇一眼。見對方正看了過來,她嚇得趕緊從上麵跳下去。

陸時秋:“……”

還以為她不怕呢!

捐完錢後,陸時秋數完錢,捧著托盤遞到女皇麵前,“一共三萬六千五百五十四兩三百六十三文。”

女皇點了點頭,帶著禦林軍打道回宮。

等這些人全走了,陸時秋看著這十位學生,“走,咱們去一品齋好好吃一頓。我要好好犒勞你們。”

十位學生樂瘋了,“走!”

還不等他們走出狀元樓,這十位學生的家屬紛紛擠過來,爭著向陸時秋道謝,“多謝陸狀元教導小兒。我都不知道,我兒子居然也是讀書的料。”

陸時秋笑笑,“這些孩子平日隻是愛玩愛鬨,卻也不失聰穎,隻要諸位能稍微放下手,將來未必不能成材。”

眾人齊齊應是。

這些到底是女眷,不好大庭廣眾之下揪著人不放,陸時秋隨便應付幾句,便找了個借口溜了。

大夥到了一品齋。要了個雅間,裡麵可以擺兩桌。

那十位學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過。

“哎,你們瞧見沒?我娘剛剛誇我了。她平時隻會訓我。剛剛竟然誇了我。”

“我也是。我祖母還賞了一塊玉佩給我呢。”

……

這十人說得眉飛色舞,坐在囡囡旁邊的嚴仲文卻是皺成一副苦瓜臉。

陳為湊過來,見他像被廂打過的茄子一樣,不由納罕,“你怎麼了?我們勝了,你還不高興。”

嚴仲文搖頭,“沒有。我一想到你們明兒就不來了,那院子裡隻住我一個,我就渾身不是滋味。”

陳為一愣,哈哈大笑,“雖然有些不地道,但是兄弟,你還是自求多福吧。我們的苦日子終於熬過去了。”

說完,他又加入小團體,繼續樂嗬了。

嚴仲文見他樂成這樣,端起桌上的酒盅,狠狠灌了一杯。

囡囡見不得陳為這麼囂張,她湊到嚴仲文身邊小聲道,“你彆聽他的。”

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囡囡可不認為她爹會做賠本買賣。她爹之所以肯花這麼大力氣教他們,必定是為了那大筆銀子。

嚴仲文嘴裡的酒差點噴了出去,他咳了咳,差點把自己肺管咳出來了,臉色漲得通紅,好不容易止住咳,他趕緊問道,“怎麼回事?”

囡囡幽幽道,“這些人可是家裡的寶貝。家裡人眼見他們能成材,還不樂瘋了?怎麼可能繼續任他們胡鬨。你等著吧,不出三天,他們保管回來。”

嚴仲文細細一想。是啊,他在嚴府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阿爺有十六個孫子,他不占嫡不占長。根本不受重視。

這些人可不一樣。他們有人寵著,疼著。鬨出事,都有人兜著。

現在有人能教好他們,隻要不是故意捧殺的父母肯定都願意送他們過來。

見他們樂瘋了抱在一起,嚴仲文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露出一絲同情。

這頓飯,大夥吃得很暢快,從未有過的滿足。

那十位學生是在家中下人的攙扶下離開的。

而陸時秋也喝醉了,腦子雖有些混混沌沌,不至於發酒瘋,但他渾身軟綿綿的。

最終還是囡囡叫了酒樓夥計幫忙,才把人弄到租來的馬車上。

第二日一早,陸時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木氏見他醒了,立刻端了茶過來,“解解酒吧。你說你喝那麼多乾啥呀?”

陸時秋不喜歡空腹喝茶,邊穿衣服邊道,“學生高興,都來敬我,我能不喝嘛。”

木氏點了下頭,問道,“對了,那些學子走了,他們的房間是不是該收拾一下?”

陸時秋搖頭,衝木氏道,“不必。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木氏有些不解,“不是說隻教一年嗎?”

陸時秋笑了,“育嬰坊需要他們。”

這世上能出起得十萬兩的冤大頭可不多。誰讓他們以前是混世魔王呢。普通先生可教不了他們。隻有他這個做事彆具一格的先生才可以讓他們的孩子成材。

他需要錢,他們需要成材,各取所需。

木氏稍微想了下也就明白了,不由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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