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院,一處宮殿裡。
女皇手一伸,“拿來吧。我贏了。”
天皇歎了口氣,乖乖把自己的錢袋上繳,末了才道,“他到底是咱孫子,你得給他想想辦法呀。”
女皇把他的錢袋倒扣到桌子上,一邊擺一邊道,“他一個未來帝王還能娶不著女人,我看你純粹就是瞎操心。”
說完,也不搭理他,開始數錢。
天皇磨磨蹭蹭坐到她身邊,直到她數完,才攬著她肩膀,“外麵女人那麼多,可是他永遠也忘不掉這一個。難不成,你想讓他像他爹那樣,勞民傷財從民間選妃,搞得百姓怨聲載道。”
女皇把錢揣到懷裡,“不是我幫他。而是他要娶的姑娘有個深不可測的父親,要是咱孫子做了對不起他女兒的事,他說不定會攪得天下不安生。”
天皇蹙眉,見她說得這樣嚴重,神色也鄭重了些,“何出此言?他隻是一個教書先生,就算門生眾多又怎樣,他手下一個兵都沒有,他也製不出大1炮。”
女皇無語,“就現在來看,大1炮是最厲害的武器。但是,將來呢?”
天皇一怔,想到自己在夢裡看過的東西,他腦子裡微微一驚,“你是說他?”
女皇抬了抬手,“不是!他跟我不一樣。”她捏著下巴,“我也說不上來,但他太聰明了。”
她掰著指頭算給他聽,“你看,他沒有拜過師,自己看書就考上狀元了。這還能用他天賦異稟來解釋。可是其他的呢?他發明的那個學習法,看似簡單,卻是一項創新。還有催眠術,蒸汽機,水泥。尤其是後兩樣,機巧閣的那些天才琢磨幾年都沒製出來,而他呢?隻花了短短幾個月時間。你不覺得他深不可測嗎?”
天皇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現在的重視。
的確!這人確實太聰明,遠遠超出機巧閣的那些天才。
有時候,天皇不得不承認,他媳婦想得比他更深遠,而她的擔心也不是無的放矢,是有事實依據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女皇低低一歎,“人心難測,男人尤愛喜新厭舊。難道你要為了滿足你孫兒的願望,就要拿你趙家的江山當賭注嗎?”
天皇當然不肯,陷入兩難。
就在這時,趙烜大踏步從外麵走進來。
女皇看到他,也沒有絲毫異樣。
這個孫兒是她看著長大的,當天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她抱著他在膝上看奏折。
他有兩個極其寵愛他的母親,他身邊圍著一群想借著他權力攀上去的奴仆,為了不把他養廢,她對他異常嚴厲。
待天皇醒來後,他對天皇反倒比她更親近。
不過從外麵歸來後,他卻是有了長進。麵對她的時候,不再像隻刺蝟,而是恭敬許多。
趙烜進來後,直挺挺跪在女皇麵前,“皇奶奶,孫兒求您了,您幫幫孫兒吧。”
趙烜不得不承認,比起皇爺爺,皇奶奶更懂人心。她看人極準,總能一眼就看出一個人的閃光點和不足之處。
這也是為什麼她可以不用找人幫忙,就能鬥垮那麼多朝臣的原因。
以前麵對她的時候,他總是戰戰兢兢,現在卻是心服口服。
女皇坐到椅子上,輕輕一歎,“不是我幫你就成的。這事隻能看你自己。”
趙烜不解,“我自己?”
他要是可以,又何必求皇祖母呢。先生舍不得小師妹入宮。小師妹又那樣孝順。師娘對先生幾乎是百依百順。他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女皇斜睨了他一眼,“你覺得你先生為何不願意他女兒入宮?”
趙烜想也不想就回答,“一是:先生淡薄名利。二是:小師妹入了宮,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女皇勾了勾唇角,“全錯!”
趙烜一驚,靜靜看著她為自己解疑答惑。
女皇調整個坐姿,儘量讓自己舒服些,“第一,你先生不可能淡泊名利。他若真淡泊名利,為何要考狀元,又為何執意讓自己的弟子考狀元。而且還收那麼多束脩。”
這話無法辯駁,趙烜不得不承認。
“第二,你小師妹入了宮,不是因為他再也見不到。這隻能說占了小方麵。歸根結底,是他不信任你。他不認為,你會為了他女兒就將後宮形同虛設。你的年齡,你的長相,你的權勢都沒辦法讓他長長久久放心。再加上,陸令儀有理想,他認為他女兒現在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一時之間想不通。但是過一段時間,她就能明白他的苦心。所以他認為他現在棒打鴛鴦是正確的。”
趙烜心裡苦澀,“所以我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先生為小師妹挑選夫婿?”
女皇掐了下手指,移開視線,不忍再看他這張傷心欲絕的臉,低低道,“承天,你要知道有舍才有得。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說完,她起身進了書房。
等她一走,天皇上前拍拍他的背,“想開些不好嗎?你現在還年輕,頭一回喜歡姑娘,我能理解。但是你等你再大一些,你就會明白,感情不算什麼。”
趙烜抬頭,“那您病好後,為什麼一直沒有納妃?”
天皇被他噎住,隨後找到理由,“我這不是沒辦法嘛。你皇奶奶對我掏心掏肺,在我病重的那五年,儘心儘力替我守著趙家江山。我病一好,我就納妃傷她的心,我還是人嘛。”
趙烜沒大沒小道,“對您來說,理所當然。對我來說,就成千難萬難了唄?原來,您也會犯以貌取人的錯誤。”
天皇彈了他腦門一下,“好小子。還真是長勁了啊。居然知道懟人了。朕是不是該教教你什麼叫尊老?”
趙烜伸頭過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那您打吧。我反正心已經疼得不行,身體再疼,也感受不到了。”
天皇下不去手了,推開他腦袋,嫌棄得不行,“行啦。都多大的人了。難過,你就躲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哭,彆被人看到。多丟人。”
趙烜:“……”
聽聽這是當長輩說的話嗎?他都難過成這樣了,他也不安慰他。
趙烜鬱悶地回了自己的宮殿。
自打會試結束,他正式開始監國,每天都要批閱奏折。
而皇爺爺和皇奶奶無事一身鬆,整天在宮裡賭錢。
當帝王有一點不好,國家大事全堆在他一人麵前,卻連個可以分憂的人都沒有。
批完一天奏折,已是華燈初上,站在皇宮最高處,俯瞰京城萬家燈火,冷風打在他臉上,他心裡油然升出一絲孤寡之感。
怪不得曆任帝王都說自己是孤寡老人,站在高處不勝寒,哪裡還有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趙烜想說服自己放棄,可是當他得知先生在京城廣招弟子,他還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