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1 / 2)

和煦的陽光從窗外投落進來,將整個房間鍍上一層薄金。

陸時秋坐在書房裡聚精會神翻看幾位新弟子的資料。這些全是四乙提供的,一個人從出生到現在,這期間發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事無巨細羅列出來。

當然這麼厚一大摞,自然不可能隻有個人,還包括他們的家人。人品的好壞跟家庭是分不開的。

想要為女兒找到好人家,他就得找個條件都合適的。

首先男方家不能太窮。窮了就該惦記他女兒的嫁妝了。

其次一家子不能太迂腐。天天把三從四德掛在嘴邊的人家估計也不能同意他閨女整天拋頭露麵。

最後就是人品得好。男的不能賭錢,女的不能罵街。要不然生活在一起,這點小事就能拖他女兒的後腿。

陸時秋原以他的要求不高,但事實上他翻看好幾本,每次都讓他皺眉扔下。

這一個個都什麼人呐。

把閨女賣了,給兒子湊路費?

嫌未婚妻是商賈之家,就退婚?

欠了一百兩銀子,沒有借條就不承認?

……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陸時秋揉揉腦袋,繼續翻看。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木氏從外麵急急進來。

陸時秋抬頭看著她,額頭全是汗,有些納悶,“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去給閨女送飯嗎?怎麼臉上全是汗?”

木氏喘著粗1氣,抬手打斷他,“不好了!發生大事。”她也不等陸時來追問,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剛剛我去找閨女,聽她那些同僚說皇太孫明年要登基為帝!”

陸時秋驚訝地張大嘴,“這……這不能吧?”

天皇和女皇還好好的,乾啥想不開要退位讓賢呢?

不是他看不好皇太孫,而是殿下太年輕了,監國才不到四個月,各個衙門如何動作,他還不是很清楚呢。就這麼冒冒然讓他接手,那老兩口就不怕他擔不起這責任?

“千真萬確!聽說連詔書都下來了,禮部官員正在為登基做準備呢。”

皇帝登基是大事,祭祀祖先,趕製龍袍,皇城安全等等都不是小事。

陸時秋有些不是滋味兒。

木氏有些焦急,“你說殿下會不會直接冊封囡囡為皇後啊?”

不是她多想,而是殿下登基為帝,他不需要通過天皇女皇可以直接發聖旨。

哪怕他們再不願意,總不可能抗旨不遵吧?

那不是拿全家人的性命開玩笑嗎?

木氏都能想到的事,陸時秋自然也想到了。

一起受封估計不可能。天皇女皇沒下聖旨呢。但是等殿下登基,朝臣肯定要新皇立後的。到那時,囡囡還躲得了嗎?

隻是再怎麼著急,陸時秋也不可能匆匆忙忙為女兒定親。

如果他看走了眼,所托非人,那會害了他女兒。

陸時秋心急如焚,卻絲毫沒有辦法。

時間一眨眼,到了來年。

二月二,龍抬頭。

月國第七位皇帝和第八位皇帝正式禪位於皇太孫趙烜,改元乾興。

年僅十八歲的新帝剛上任就頒布一條提高女官待遇的律法。

第一條:女官可以和其他嫡兄弟一樣擁有繼承權,有權分割已故父母財產;

第二條:若與相公和離(或休棄),兒□□先跟母親生活。

這讓原先以為新皇會廢除女官的官員們大吃一驚。

女皇在位時對新皇要求極嚴,兩人發生不少齟齬。誰也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廢除女皇製定的選官製度,而且還變本加厲,連男子該享受的權力一並給了。

這條新規意味著,女官跟男官沒什麼兩樣。

甚至如果女官是嫡長女,她極有可能會繼承家族六成以上的財產。

當然也有人表示,這條新規隻會讓女官更難嫁出去。

畢竟一旦與女官分開,那兒女就要隨母。這就相當於男人入贅。

稍微有點骨氣的男子都不可能忍受這種奇恥大辱。

不提其他人,就連女皇也很驚訝。

她跟天皇在後宮聽說此事,把自己昨日才贏的百兩銀子遞給天皇,還歎了口氣,“你怎麼會認為承天不會立陸令儀為後呢?”

她以為承天那麼喜歡令儀,剛登基為帝,一定會下詔書立後的。

可誰成想,登基為帝已經三天,他竟是遲遲沒有下詔。

天皇歎了口氣,“大約就是越喜歡越無法逼迫。”

所有人都認為皇太孫對陸令儀的感情隻是年少的喜歡。沒有海枯石爛,更沒有刻骨銘心。

隻是一棵小嫩芽,經不起風吹雨打。

可是他明明隻需要一道旨意就能辦成,但他卻退縮了。

不止女皇奇怪,就連陸時秋和木氏也同樣奇怪。

沒有人知道,新皇經過怎樣的掙紮。

作為月國擁最大權力的帝王,趙烜一開始是彷徨的。

自小,他就被天皇女皇耳提麵命,要以複興月國為已任,讓成天上萬的百姓過好日子。

他也一直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哪怕他再辛苦,也不會對人言。因為這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登基為帝,百官上疏請求立後。

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陸令儀。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她長得好,人也聰慧,善解人意,跟她在一起,他很快活。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寫完了詔書。

可是等字跡乾的時候,他卻遲疑了。

詔書可以下,但是小師妹的心呢?

在她心裡,先生才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她的理想。再然後才是母親,姐姐等一乾親人,他被她排第幾位呢?他猜不到。

在宮裡那幾年,他都是在阿諛奉承的世界裡生活,隻有被下人奉承時的洋洋得意和被皇奶奶打擊時的憤憤不平。

出宮的這六年,他活在一個煙火世界,周遭一切都是最真實的市井氣息。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真誠。沒有人對他虛與委蛇。

他知道先生在擔心什麼。

皇奶奶說的那些理由,他以前從未想到過。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年輕。

當從皇奶奶那得知先生對他的不信任。趙烜是傷心的。

他沒想到先生會如此看他。

可是傷心過後,他又理解先生的一腔慈父之心。他沒辦法去責怪一個把女兒當命疼的父親。

他想告訴先生。

他一輩子都可以守著小師妹一人,絕對不會立妃,傷小師妹的心。

他也可以像皇爺爺一樣,可以給小師妹天後的權力,他們共同治理這個國家。

可是走到門口,他退卻了。

誓言再美好,在沒有成真前,也隻是一句誓言。先生不會相信他。

他想用事實證明給先生看,他會給小師妹幸福。

詔書寫完,他端詳許多。

這詔書等同於折斷了小師妹的翅膀,等她入了宮,他再也見不到鮮活的小師妹了。

那個會笑,會善意提醒他,更會跟他據理力爭時寸步不讓的小師妹,才是他真正喜歡的樣子。

他不想小師妹怨他,更承受不起先生憤怒失望的眼神。

他是帝王,不能因為一已之私就剝奪彆人的喜好。

在他登基前一晚,皇爺爺問他,想當一個什麼樣的皇帝?

他當時想了很久。

他生父是奉元帝,那個隻知吟詩作賦,被金人擄去,顏麵儘失,絕稱不上一個好皇帝。

皇爺爺生性喜武,做事雷厲風行,如今朝廷能夠河清海晏,有一半是被皇爺爺的殺伐果決給嚇得。

而皇奶奶善於琢磨人心,做事喜歡以利誘之。她殺過的人一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皇爺爺和皇奶奶稱得上好皇帝。相比起來,他更喜歡皇奶奶的做事風格。

但是他沒有皇奶奶那近乎洞察一切的老練,他看不透人心。

他想當一位好皇帝。那就隻能當一位仁君。知人善用,不強人所難,方是為仁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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