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會令災區大批百姓丟命,就算能僥幸逃得性命,也會流離失所,淪為衣食無著的災民。
朝廷前幾年不惜耗費巨資,出錢招募大批勞工在懸河沿岸築壩挖渠時,有不少批評朝廷勞民傷財的聲音。
沈卓就曾聽到過不少,隻是他當時的年齡還小,隱約覺得那些人說得不對,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
從懸河去年雖然漲大水,而且水深遠超以往,卻沒有釀成洪災的結果上,不難看出朝廷不計投入的提前修築水泥大壩,挖泄洪渠的決定有多劃算。
此刻聽到沈卓提及這件事,何殊的心情也很好。
當了太子後,她可以,也不得不全麵了解大安的情況,所以看了許多被列為機密的案卷。
何殊在裡麵看到許多讓她感到觸目驚心的記載,其中最讓她感到難以接受的,就包括因災難而導致的食人事件,幾乎是每隔幾年就會出現一次。
哪怕因先帝早年的勵精圖治,大安之前有過三四十年可被史稱盛世的太平年,即便在此期間,那種民不聊生的食人事情也沒少發生。
當上這大安的太子後,何殊對自己的最低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那種人間煉獄般的慘況再次出現。
事實證明,隻要上位者能豁得出去,某些事情不是不能改變,代價是正寧帝一直握在手上用來嚇人的刀,在那幾年沒少見血。
“是啊,懸河流域的百姓現在總算可以安民樂業,不用擔心睡到半夜,突然變得一無所有了。”
幾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至聽泉山下,因聽泉山的聲名遠揚,山下已經發展出熱鬨的集市,賣什麼的都有,還有專門存放車馬的店家。
上山的路已修成蜿蜒而上的石階,不願親自爬山的人可以選擇雇人抬上去。
何殊一行年輕力壯,當然選擇親自爬山,不過在此之前,她沒忘記崔景懷與吳教諭一起來聽泉山的事。
“舅舅,您說的那位先生住在哪裡?”
“從這條登山路上去,半山腰處有條岔路,沿著岔路往裡,翻過兩座小山頭,就能到地方,那裡不僅有個村子,山上住的還有不少獵戶。”
這是在告訴何殊,那裡雖然偏僻,卻並非沒有其他人居住的荒野之地。
聽泉山最富盛名的那些先賢遺跡,則都留在聽泉山上方的亭壁上。
何殊看向沈卓與其他同學,“你們可以選擇一下,是先去山上瞻仰先賢風采,還是先去拜會那位先生。”
讓何殊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些學子竟然全都毫不猶豫的選擇去拜見那些先生,即便他們現在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不過她也沒有反對,“好吧,那就先去拜見先生。”
目標明確後,眾人便拾階而上,直到爬到崔景懷提到的岔路,拐進那條由行人踩出的山路後,何殊才看向崔景懷。
“舅舅,您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那位先生到底是哪位人物了吧?”
隻因此前人多口雜,這些與何殊一起的這少年人又容易失態,崔景懷才沒有直接說出對方的大名。
更不方便當著這些人的麵,悄悄給何殊介紹那位的情況。
現在到了這人跡罕至僻靜處,周圍又隻有他們這些將要去拜訪對方的人,何殊才直接問出這個問題,崔景懷也直接回道。
“可以,我們將要帶你們去拜訪的是杜樂賢,樂賢居士。”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陣驚呼,沈卓也忍不住麵露驚色,唯有柳平是一臉茫然。
馮立與邱顏的反應,和那些護衛一樣,都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何殊不僅知道樂賢居士的大名,還曾讀過不少對方的詩作,知道對方少年成名,不僅是位文采出眾的詩人,還是個憑借一手書法名揚大安的文壇大家。
正寧帝也頗為讚賞對方的才華,可惜何殊是個不通詩文,不懂書法的理科生,對這種人物並不關注。
不過再怎麼不關注,對於這種生前的才華就已得到世人的認可,死後肯定能夠名傳千古的文壇大家,何殊肯定要表現出應有的尊敬。
“原來是杜大家,能有幸拜見文壇前輩杜大先生,實在是我等的榮幸,舅舅也不提前透個信,我們就這麼毫無準備的去拜訪,也太失禮了。”
以崔景懷的思維,其實有些理解不了何殊身為太子,怎麼能如此自然的說出這種低姿態的話。
可是當他看到幾個青山書院的正經學子,個個都露出深有同感的反應,顯然他們都十分認可何殊的說法時,他才隱約意識到,這可能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他一個給人當手下的,都會在不經意間自視甚高,對方身為太子,本該更加高高在上,結果卻是對方能夠毫無違和的融入普通人中。
吳教諭以為崔景懷心中存在顧慮,從旁解釋道。
“謹恒有所不知,我這老友早年曾進士出仕,卻因得罪上官而遭貶謫,後來曾在宣王府上擔任幕僚,可惜好景不長,宣王英年早逝,反又輾轉到瑞王門下,被派往西間府任職,政績斐然,可惜隨著瑞王遭貶,他便賦閒至今。”
宣王與瑞王都是先帝皇子中的傑出人物,他們不僅自身能力出眾,賢名在外,而且每人身邊都聚集著一大群能人異士,是當年的奪儲熱門人選。
吳教諭若知道她是當朝太子,肯定不敢在她麵前提起樂賢居士,畢竟對方曾拜在她的兩位伯父門下,都不曾考慮她爹這位最後的勝利者。
哪怕是因她爹擺爛在先,不僅彆人看不上他,他也沒想過要收門人,可這畢竟是件有些犯忌諱的事。
吳教諭可以因為猜到崔景懷是京中有實權的權貴而找上對方,希望對方能夠幫忙引薦一下明明擁有一身才華,卻因時運不濟而蹉跎半生的老友。
但他絕對不敢試圖將老友直接舉薦給當朝太子,因為誰也不敢肯定有著這些經曆的樂賢居士,是否還在惦記曾提拔重用過他的舊主。
尤其是在他的後任舊主雖被貶為庶人,流放在外,卻還活著的情況下。
不過何殊其實不太在意這些,畢竟她爹當年與宣王、瑞王都沒什麼仇怨,反倒是那兩位為彰顯自己的仁賢,還曾順手幫助過她爹。
所以正寧帝登基後,不僅沒想過要打壓這些曾經風光一時的兄長們,還對宣王這位遭先帝當朝訓斥後,自儘身亡的兄長留下的妻子兒女們,多有照顧。
對於被貶為庶民,流放到邊關的瑞王一家也很關照,赦免他們的罪名,派人送去錢糧物資,為他們呼醫請藥,改善生活環境。
要不是先帝在流放那些兒子時,直接注明不許他們再回京,正寧帝哪怕不敢重用他們,卻並不介意讓他們回京。
所以對於那些因她的叔伯倒台,無辜受牽連,卻又真正擁有能力的人,何殊並不會因為一些猜疑與忌憚,就拒絕重用對方。
這也是崔景懷見過樂賢居士,調查過對方的詳細情況,確認對方除了名聲在外的文采外,在民生經濟與治國理政方麵,也都很有想法,確實有可取之處後,將人引薦給她的原因。
此刻聽到吳教諭介紹的這些信息,何殊難免有些唏噓感慨。
“我隻知道樂賢居士才華出眾,沒想到他的仕途竟然如此坎坷,真是可惜了。”
沈卓等人也紛紛附和,雖然他們的年齡還不大,還不能理解什麼叫做時運不濟、壯誌難酬。
但也聽得出來,樂賢居士是位對仕途有追求的人。
而何殊則是真心為之感到可惜,像這種人才,即便沒被派去地方主政一方,隻是安排到府學或是書院中當先生,也比賦閒在家浪費資源強。
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年頭的人,都不懂得什麼叫做人儘其用。
不過這也給了何殊一個靈感,讓她隨即做出一個決定,接下來完全可以派人朝這個方向努力,爭取能多挖出一些有著類似經曆的人。
隻要不是人品道德存在嚴重問題,就能派到各行各業發光發熱,畢竟這些人肯定都能讀書識字,大安正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