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微臣此前從不曾聽聞過的東西,聽陛下與殿下的意思,它似乎是一種高產糧食,不知它能畝產多少?”
何殊此前還沒公開過這個消息,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不管是農務司,還是東宮那邊,都沒敢對外隨便走漏口風。
如今都已經公開嘗鮮了,何殊也沒瞞著的意思,直接回道。
“正常情況下,肥力足,精心伺弄,可達七到八百斤,差點應該也能有個二三百斤吧。”
在這個正常畝產隻有一二百斤左右的時代,不管是沈卓,還是何昌逸,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兩人欣喜的恭喜朝廷又得一種高產作物。
何殊卻歎了口氣,邊為他們解釋,邊擦擦手,坐回自己的案桌。
“土地的肥力不足,所有農作物的產量都低,就算有了稍高產一些的作物,還要考慮土地肥力下降的問題,農業生產乃是大安的根本,做任何事情,都必需要考慮周全。”
看得出何殊的不甘與煩惱,沈卓與何昌逸卻都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在他們的印象中,土地產量隻有一兩百斤,甚至是隻有幾十斤,都是常態。
據他們所知,因朝廷近些年不僅鼓勵農耕,還在農務司廣招天下英才,一起鑽研產量更高,能減少蟲害的種植方式,研製可以提高勞動效率的農具。
甚至還研究如何積肥的方式,隨著一些切實有效的研究成果被推廣,許多重要產量區域的產量,都已得到不小的提升。
如今又得到如此高產的糧食作物,應該是件值得恭喜的大喜事才對,也是皇上與太子的功績。
何況大安除了這個他們剛聽說的玉米,還有一種叫做土豆的,產量比玉米更高。
可是太子提及這些的時候,不僅沒有絲毫的喜悅,還發自內心的感到煩惱與遺憾,實在讓人看不懂。
不過何殊也隻是隨口感慨一下,隨後便收拾好情緒,指了下自己桌前的椅子。
“好了,你們都過來,坐下吧,我們辦正事。”
沈卓與何昌逸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何殊卻已將之前的那點情緒拋到腦後,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兩人見狀,隻得趕緊收拾好情緒,將自己抱過來的資料放到何殊桌上,汪林見狀,就知道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迅速安排手下為兩人送來筆墨紙硯。
其他人都吃了一塊,隻有正寧帝坐在那不緊不慢的吃了三塊,吃完之後,坐回自己的禦案前,一手端起茶杯悠閒的喝著,一手漫不經心的翻閱奏折,不時拿朱筆勾一下。
隨著太子逐漸長大,他連在人前做樣子的時候,都變得越來越不嚴謹了。
船隊第一次出海,帶回的一些有記錄阿拉伯數字後,何殊就在大安推行阿拉伯數字,府學與書院開設的算術課,也會專門教授阿拉伯數字。
而官方的一些數據統計,現在也已逐步改用阿拉伯數字,隻是在一些重要數據上,會再用繁體漢字複寫一遍。
門下省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將一些曆史記錄中的數據,全都翻譯為阿拉伯數字,整理成可以讓人一目了然的表格數據。
對於負責做這些工作的人而言,它很枯燥與繁瑣,但在完成後,不僅方便需要用到那些曆史數據的上麵人,也能方便其他想要查閱相關資料的官員。
首次做這種工作的沈卓與何昌逸還有些懵,但是隨著太子開始提問,他們也隨即進入狀態,也知道了汪大監給他們準備紙筆的原因。
因為太子會不時的隨口做出安排,都是要求哪部需要做什麼、提供什麼等,這些隨後都將形成諭令下發出去,以皇上的名義。
看到自家表哥再次滿臉疲倦的回家,左書意實在有些擔憂。
“表哥,是不是你們門下省的人都欺負你和沈狀元是新來的,把活都推給你們兩個做?”
之所以會這麼說,因為左書意看得出來,隔壁的沈卓每次下職時,也是腳步沉重,很累的樣子。
何昌逸擺擺道,“你不要胡亂猜疑,大家都是如此,不存在什麼欺壓新人的事。”
說著,他突然警惕起來。
“你在大理寺是不是受欺負了?”
左書意沒有否認,但他不以為意的回道。
“就是經常讓我做些跑腿的活,應該也算不上是被欺負,而且我覺得還好,這樣我能更快熟悉大理寺的情況。”
想了下,他忍不住低聲道。
“聽說大理寺和九門提督府有些不對付,自打崔將軍被任命九門提督後,已經好幾次截胡大理寺的案子,據說崔提督是皇上的近臣,更得皇上信重,才能直接拿到一部分查案的權力。”
若隻是皇上的近臣,可沒有那麼大的麵子,看看翰林院的那些所謂近臣是個什麼處境,就能知道。
想到那位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著高度冷靜與精明,考慮問題十分全麵,不存在感情用事這一可能的做事風格,何昌逸若有所思的回道。
“若是這樣,你要記住,隻顧按規則乾活就行,不要輕信任何人,也不要試圖在上官麵前表現,任何上官麵前,知道嗎?”
他在門下省入職幾個月來,感觸最深的就是要遵守規則,隻要在規則內,一切都好說,觸犯了規則,就會得到處罰,誰都不例外。
偶爾在休沐時,與留在京中的同科聚會,交流中也能發現,他們所工作的部門,也都十分強調規則。
知道某些真相後,何昌逸當然知道這是誰的意思,這也就意味著,若非事出有因,那位肯定不會將本該由大理寺負責的案子,交給九門提督府負責。
隻是他的這番猜測,肯定不便和表弟詳說,隻能這麼提醒他。
左書意的確不明白表哥為什麼會這麼囑咐他,但他知道表哥的腦子比他聰明,所以他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
“好,除了做事,我一定謹守本分,不會去上官麵前獻殷勤。”
何昌逸欣慰的點頭,“這樣就好,我們都還年輕,又是剛入職,凡事不宜操之過急,一定要瞅準了再走下一步。”
與此同時,隔壁的沈繼川也在問孫子。
“入職幾個月了,你與同僚們相處得如何?”
入職幾個月了,每天回來還這麼疲憊,讓沈繼川有些坐不住。
他自己在縣衙工作大半輩子,不僅見過同事被老人排斥或指使的現象,甚至還看到過上官坐冷板凳,或是被忽悠得做些無用功的現象。
所以對於孫子自打進入門下省後,每天都很辛苦的樣子,他雖擔心,卻一直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這是新人必走的一遭。
而沈卓愣了一下後,才意識到祖父在擔心什麼。
“爺爺放心,我與同僚們相處得很和睦,去了後,就被安排有可以露臉的正經活,主要是門下省的事情多,大家都不輕鬆。”
像今天這樣,為了配合太子的高強度工作,他不僅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還要反應迅速,下值後,實在是身心俱疲,比乾了一場體力活還累得多。
看得出來,隔壁何昌逸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去。
聽得出孫子說得是真心話,沈繼川稍感放心,但還是仔細囑咐道。
“晚上什麼都彆想,早點睡,要不然,白天做事的時候,容易精神不濟,你要記住,朝廷的事都事關重大,越是忙,越是不能出錯,吃好睡好很重要。”
沈卓點頭,就是心中有些無奈,因為他固然可以做到心無旁騖的早點睡,可是睡著後是個什麼情況,就由不得他控製了。
時不時的做上一場莫名其妙的夢,讓他掙脫不得,早上起床後,不僅感受不到充足的休息過後的神清氣爽,還覺得心累,需要花段時間將那些與現實不搭邊的內容,全都清理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