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1 / 2)

第二十四章

當天下午,含珠的血徹底染紅了承乾宮的地。承乾宮門口, 共有六百十六塊瓷磚, 每一塊瓷磚上,仿佛都被濺上了猩紅的血點子。

侍衛們行刑的時候, 沒有人去捂上含珠的嘴兒,那一聲聲慘叫,從門口一直傳到了承乾宮的每一處角落裡。

起初, 莊妃還派了人出去看, 得知是含珠被拉來杖斃, 莊妃敢怒不敢言。她摔了好幾個瓷花瓶, 才生生忍住了憤怒。

莊妃宮裡還養著兩個小公主, 一個封號為淑嫻, 一個封號為惠安。

淑嫻與趙佑成是龍鳳胎, 隻比嘉善小一歲,今年十四, 已經很懂事了。聽說嘉善杖斃自己宮裡的奴婢, 卻到了她們宮門口鬨事,淑嫻意欲不平地便要去找父皇理論。

竇嬤嬤一陣好說歹說,才終於把她給拉住了。

“殿下不可,”竇嬤嬤苦口婆心道,“這事兒, 說出去是咱們理虧, 隻能忍下這一回。且不知大公主手裡, 是不是握著書棋和含珠傳信的證據呢。”

淑嫻自小就被嘉善壓下一頭, 心裡一直不服她,聽到竇嬤嬤讓自己忍,更是怒氣衝天道:“忍忍忍,這讓我怎麼忍?”

她指向宮門口,示意讓竇嬤嬤仔細聽含珠的哀嚎聲,她跺腳道:“我們不出去說個清楚。到明日,整個宮裡,不知要如何編排我們呢!”

“我忍不了了!”淑嫻提起裙角,便要衝出去。

莊妃道:“站住。”

對於母親,淑嫻還是有些畏懼的,她咬緊唇,回過頭去看莊妃。

此時,莊妃的理智已經回了籠,她呷了口茶:“竇嬤嬤說得對,要忍。”

“母妃!”淑嫻哀怨地喚道。

“不會太久了,”莊妃目光微涼,她笑了笑,輕聲地說,“隻要你皇兄能被立為太子。到時候,你想將她抽筋拔骨都行。”

淑嫻粉麵泛紅,不知是不是聽了這話以後激動地。過一時,她卻又撅嘴道:“那明天,宮裡人如果在背後議論我們怎麼辦?”

“任由她們議論。”莊妃截斷淑嫻的話,她看向女兒,“誰又真敢在你麵前說什麼?”

莊妃的目光高傲而嚴厲,她輕笑說:“在絕對的權利麵前,那些流言蜚語,實在不值一提。”

淑嫻想想也是,可仍不滿道:“可太便宜她了!又讓她占了風頭去!”

“她心裡,未必比我們好過。”莊妃在宮中多年,深諳人心,自然也明白被人背叛的滋味兒有多難過。

正是想通了這一點,莊妃才沒那麼惱怒。

她轉目看向淑嫻:“你也是。嘉善出嫁以後,下一個便輪到你了。雖說你有你皇兄護著,可你的身份,說出去到底不如嘉善尊貴。”

“陛下給你取封號‘淑嫻’,正是希望你溫和嫻靜。再不好好養養你的脾氣,你父皇以後,沒準給你指個什麼歪瓜裂棗來。”莊妃嚇唬她道,“我讓你多讀書,你可有聽話?嘉善得陛下喜歡,並不是隻有身份的原因,還因為她擅琴棋書畫……”

淑嫻不耐煩道:“知道了!”

淑嫻平生,最不喜歡彆人拿她與嘉善比。

嘉善是嫡長公主,她卻是庶出。嘉善一人住著一個宮殿,她卻隻能和妹妹與母妃擠在一起。父皇為嘉善選夫婿,選遍了京城名門,尚挑不出一個好的,可輪到她,恐怕連挑的資格都沒有了。

淑嫻的眼裡射出怨毒的光彩,她不怒反笑道:“母妃等著吧,我嫁的一定不要比她差!”

莊妃頷首,滿意地說:“這才像我的孩子。”

夕陽西下時,章和帝批完了奏章。果然如嘉善所猜地那樣,來到了鳳陽閣。聽說她染了風寒,章和帝本要傳禦醫來的。

鄭嬤嬤便把嘉善交代的話,轉述了一遍,說:“陛下不必憂心,公主或許休息一天便好。若是禦醫來了,恐怕要驚擾到公主,不如任她好好歇息吧。她特地交代過奴婢,明日定去給您請安賠罪。”

章和帝想了想,進去看了嘉善一眼。見她於睡夢中神色安詳,隻是一隻手還不甘寂寞地落在外頭。

章和帝便幫她,把那隻手塞進了被子裡,又囑咐鄭嬤嬤“好好照護”。

鄭嬤嬤忙不迭應“是”。

章和帝就又去了承乾宮。

承乾宮門口的血跡尚未乾,莊妃派人出來清理瓷磚,這些人正好撞見了章和帝。

章和帝眉心一擰,問他們:“這是作何!”

宮人們呐呐不敢言。章和帝掀起龍袍,徑直進了承乾宮裡質問莊妃。

章和帝是個溫和的皇帝,這點,從他日後的廟號上就能看得出來。他駕崩以後,諡曰敬天欽武孝昭皇帝,廟號仁宗。

他對待朝臣和宮人,向來慈悲,極少用重典。在看到承乾宮門口的血跡時,他下意識地以為是莊妃對誰用了大刑。

莊妃與靜妃一同掌管六宮,這風氣不能從她們手上壞!

聽到了章和帝的質問,莊妃也很委屈,她聲音輕柔道:“是大公主的手筆。”

章和帝肅然:“嘉善?”

“聽靜妃姐姐說,似乎是大公主宮裡的人手腳不乾淨,動了先皇後遺留下來的東西,大公主這才大發雷霆。”莊妃笑道,“不過是件小事兒,陛下可萬萬彆為此,與大公主置氣。”

“既然是她宮裡的事兒,何以在你門口大動乾戈?”章和帝沒那麼糊弄,他凝眸看向莊妃。

莊妃早已想好了托詞,笑道:“許是臣妾這承乾宮,地理位置實在太具優勢。在臣妾宮門口,好讓六宮之人都能長個教訓罷。”

章和帝擰眉,雖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心裡到底也存了個疑。

翌日,他下了朝以後,便徑直又去了鳳陽閣一趟。

這回兒,他特地沒讓人通報。

一進裡屋,章和帝卻看見嘉善與趙佑澤姐弟,正擠著坐在一個太師椅上。嘉善握著趙佑澤的手,趙佑澤握著筆,兩人正一起,埋頭寫大字。

畢竟是親姐弟,兩張臉放在一起,看著是如此相像。

一個像自己,一個像當年的皇後。

章和帝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一時間,甚至不忍出聲打擾。還是進來奉茶的丹翠見到他了,驚慌失措地叫了聲“陛下”,嘉善方抬起了頭。

趙佑澤也停了筆。

二人都像是才發覺章和帝到了,嘉善明朗地笑說:“父皇來,怎麼沒人說一聲,險些把兒臣嚇到。”

章和帝抬眼看她,目光裡儘是慈父之意:“怎麼,莫非你在做什麼虧心事兒?”

嘉善道:“那倒沒有。”

章和帝又轉目去看趙佑澤。

比起嘉善,章和帝與趙佑澤長得不算十分相像,趙佑澤是男生女相,麵龐更加秀氣。

他道:“知道父皇來了,元康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趙佑澤規規矩矩地向章和帝行了個禮,乖巧叫道:“兒臣給父皇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