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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德寧長公主大了章和帝三歲,一母同胞的姐弟, 兩人感情自是比彆的皇室宗親要深厚。

可德寧萬萬沒想到, 章和帝今日傳她進宮,竟是為了與她討論嘉善的婚事。

德寧長公主對嘉善沒有意見, 她不過是早先的時候,與先皇後不太合罷了。因此,自然地和嘉善也就沒那麼親熱。

聽到章和帝問她, 覺得將嘉善配與誰合適。德寧長公主隻是笑笑, 她接過宮女遞來的茶, 漫不經心道:“陛下不是已經看好了人選嗎?”

章和帝溫和說:“朝中俊傑太多, 朕一時看花了眼。皇姐知道, 嘉善是朕的長女, 朕一向憐惜她。阿喬去得早, 朕想來想去,隻有和皇姐商量了。”

阿喬是皇後的乳名, 章和帝一向這樣喚她。見章和帝提起皇後, 德寧道:“陛下可以回想一下,皇後在世時,對嘉善的駙馬,曾有過什麼要求嗎?”

章和帝真的仔細想了想,過了會兒, 他方側過頭, 慢條斯理道:“嘉善那時太小, 阿喬哪會想那麼深遠。”

他歎說:“朕本屬意安國公的嫡長孫, 可嘉善那孩子說展少瑛德行不足。朕令人去查過以後,倒也不願委屈了嘉善。”

章和帝一副慈父口吻,卻惹得德寧長公主麵色不大平靜。

她先時與元後不合,有一大原因便是覺得那女人太過驕傲自恃,若被立為中宮皇後,必當不起賢後之名。

雖然她早早去了,統共連十年的皇後都沒做到,但是隻要是她主掌六宮的時候,德寧非要事不會進宮,免得兩人相看兩相厭。

現如今,聽說嘉善對章和帝為她選的夫婿不滿,德寧一瞬間便想起了皇後,她板正了臉色:“那依大公主的意思,覺得誰當得起她的駙馬?”

章和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還是朕替她做主。”

他頓了頓,微笑下:“當年父皇為皇姐選駙馬的時候,不也是擇之又擇。皇姐如今過得安穩,正好證明父皇的眼光不差。”

德寧微笑。

章和帝說:“雲遲如今也十七了吧,他忠厚老實,很像鄭國公。”

提到自己的長子,德寧長公主麵上終於添了些慈愛的神色,她點頭:“是。”

“就是太老實了些。”德寧笑道。

章和帝也拊掌說:“老實些好。朕最厭惡的便是不擇手段的鑽營之輩。”

須臾後,他像是嘮家常般地隨口道:“雲遲不小了,畢竟是皇姐的兒子,朕想將他帶在身邊,多提點幾年。”

“如今定了親沒?”章和帝淡淡問。

德寧長公主心裡沒有防備,聽聞章和帝要提拔自己孩子,便笑說:“還未。原是想他求了官職以後,再說一門妥帖的親事。”

章和帝也點頭,仿佛是讚同德寧長公主的想法:“該當如此。”

“說起來,嘉善與雲遲,年紀也能相配。”章和帝抬眼,他看向靜默地坐在一旁的德寧長公主,緩慢笑說,“雲遲是朕看著長大的,品性朕信得過。”

德寧長公主沒料到,章和帝一個急轉彎,竟然又繞回到了嘉善的婚事上。她麵色微變,仔細地打量了幾眼章和帝的神色,見他模樣認真,德寧心裡不由暗叫了一句“糟糕”。

“至於皇姐,朕自然更能信得過了。”章和帝的身子往龍椅上一靠,他語氣溫和,好像隻是玩笑的一句話,“來日若朕仙逝,想必皇姐也不會苛待了嘉善。”

德寧忙道:“陛下如今正當壯年,不可這樣說。”

“人固有一死,”章和帝的嘴角輕輕往上一勾,“皇姐彆緊張。”

德寧長公主乾巴巴地一笑。畢竟是自己弟弟,她對章和帝的性子也是了解地。作為一個皇帝,他對百官與子民寬容,作為父親,他對嘉善也是一向愛護。

今日特地把她請了進來,拐彎抹角繞了半天,想必就是要和自己說,他有把嘉善給自己當做兒媳婦的意思。

德寧長公主也是公主出身,明白尚主對一般臣子而言會多哪些好處,也明白尚主,對男人而言會有什麼壞處。

她的輩分已經算是尊貴的了,章和帝為了她的麵子,再怎麼也不會虧待她的後輩子孫。所以那些尚主的好處,對德陽長公主而言,幾乎不值一提。可壞處,卻有些多了。

除非嘉善七年都無所出,否則她的兒子,想都彆想納什麼小妾通房。而且,以嘉善的性子,隻怕雲遲要被她拿捏住,日後過起日子來,自己或許與她少不了要爭執。

德寧勉強地挽起嘴角,見章和帝隻是堅定地盯著自己看,她也沒與章和帝硬碰硬,隻好笑說:“如果雲遲真能有這個福分,我便先替他謝恩了。”

章和帝滿意地點頭,他道:“朕也願意和皇姐親上加親。”

德寧的心裡頓時更加拔涼拔涼地,她苦笑著離開了乾清宮。

出宮門時,德寧長公主在東直門口停留了許久,思索再三後,她還是旋身回去,抬腳往後宮的方向走。

這時候,展嶽正好從金吾衛的輪值室出來,見到德寧長公主,他自然地禮貌問安。

德寧對他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展嶽道:“前些時日,世子夫人還過府與我相聚。大人若是得空,幫我轉告她,我這兒又進了好些新的西湖龍井,請她閒暇時過來品嘗。”

展嶽眉目淡淡地,隻是道了聲:“是。”

“還有……”德寧稍作停頓,目光似笑非笑,“她上次與我打聽,陛下為何會問起她家大哥兒的生辰八字,我那時信口胡言,告訴她約莫是瑛哥兒要尚主了。”

德寧長公主笑說,“你若得見她,務必讓她彆放在心上。”

“臣會把這話帶到。”展嶽說。

“嗯。”德寧低語道,“陛下打算將嘉善和雲遲相配,她若想為瑛哥兒再選彆的世家女,可以著手準備了。”

展嶽微怔,他抬起頭,啞聲說:“什麼?”

德寧一笑,沒有再作應答,也沒繼續往後宮去。她在展嶽的目視下,慢吞吞地從東直門口上了馬車。

展嶽神情一僵,他凝視著自己衣擺上的那些褶皺,低聲吩咐跟在他身旁的金吾衛:“幫我走一趟長春觀,請汝陽長公主抽空,於這兩日進宮一趟。”

那金吾衛道:“是。”

“快去快回。”展嶽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他輕輕地拍了拍金吾衛的肩,模樣看似稀鬆平常。

可那金吾衛,分明見到指揮使的指尖帶著一抹蒼白的顫栗。

金吾衛忙神色鄭重地領命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