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2 / 2)

她緩緩抬眼,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輕聲問:“這兒沒有外人,我且問你。為元康治眼睛的事兒,你是預備知會陛下,還是瞞著?”

聽裴夫人主動提起此事,嘉善眉間微擰,她語氣平淡:“我也正想和舅母商量。”

“元康降生的那年。先是藍田山崩水出,又逢豫州大旱,饑荒就鬨了近兩個月。”嘉善的神情淡淡地,她眼裡閃過一絲雪光,她冷笑著說,“為了這個,不少有心之人都說母後這胎不詳。”

“偏巧元康又先天雙目失明。當年許多人說,嫡皇子這樣,正是應了那句不祥的傳聞。”嘉善想著往事,幾乎怔怔出神,她道,“加上母後早逝,未嘗沒有為元康的眼睛憂心思慮之過。”

嘉善舌尖略發苦,她寥落一笑,輕道:“出於這些原因,父皇這些年,一直對元康不太鐘意。若是我們有把握,能治好元康的眼睛便也罷了。我隻怕沒把握的話,會適得其反。讓父皇對元康,更加不滿。”

趙佑澤出生的時候,裴夫人已經嫁進了裴家。那時候,她還會時常進宮來,帶著裴元棠與嘉善和幾位小皇子作伴。所以對於這些舊事兒,她也明了。

如今聽嘉善細細數來,她卻是感慨萬千,喟歎道:“雖是這樣說,但瞞著陛下,始終不太好。”

“隻怕,他以為你彆有用心,”裴夫人點到為止,她頓了頓,“反倒離間了你們父女感情。”

嘉善微微歎息:“舅母說的,我知道。”

“那依舅母之意,還是要稟告父皇一聲?”嘉善抬首問。

裴夫人喝了幾口茶,輕道:“等孔大夫為元康看出了眉目的時候,再去吧。”

嘉善的眉頭依然擰著,她頷首:“好。”

許是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須一時,裴夫人笑著看了眼嘉善,話鋒一轉道:“我進宮時,還碰見了金吾衛的展指揮使,他向我請了安。”

展嶽有三品官身,按理,是肯定不用向裴夫人見禮的。裴夫人又語帶打趣兒,想必展嶽是站在嘉善的角度,行了晚輩禮。

嘉善麵色微赧,凝聲道:“便是他最多事兒。”

“他和我說,有什麼不便之處,大可去找他。”裴夫人問,“你將元康的事兒,與他說了?”

想到那晚,展嶽覆在自己耳邊的話,嘉善說:“他應該是猜到了。左右他也不是外人,猜到也好。舅母進宮,多少能有個照應。”

聽嘉善說展嶽不是外人,裴夫人不由展顏微笑,她握了嘉善的手說:“我看他英武不凡,很是配你。”

“展指揮使雖無爵位,但我聽你大舅說,陛下很是倚重他。”裴夫人嗬嗬地笑道,“你可彆仗著公主之尊,欺負了人家。”

她欺負他?不知是誰在欺負誰!

嘉善輕輕哼了聲,她微揚起下巴:“舅母可真小看他了。”

裴夫人好笑地輕點一下嘉善的額頭,又拉過她,叮囑了幾句女人間的閨房之事。

甥舅倆湊在一起,說了一下午的話。到了夕陽快落山時,裴夫人方與孔氏一起離開。

嘉善始終擔心著趙佑澤,孔氏一走,她就把趙佑澤叫了來,問了幾句他的感受。

趙佑澤抓抓臉,想了想說:“就是紮針的時候有些疼。彆的,暫時沒有什麼異樣。”

“哦,還有,”趙佑澤補充說,“孔大夫開的藥好苦,我今天可以多吃兩個蜜餞嗎?”

他抬起單純的小臉,雙目晶晶地問嘉善。

嘉善哭笑不得地教育他:“徐先生沒教過元康,良藥苦口的道理嗎?”

教育完以後,嘉善才堅決道:“不可以。”

趙佑澤有些焉兒地說了句:“好。”

想來第一天,體驗不到什麼也是正常的。嘉善留他一起用了膳,並叮囑他不能忘了徐先生的功課。

趙佑澤點頭,吃完了晚膳,自覺地讓素玉帶他去書房裡頭溫書。

阿弟這樣,嘉善實在欣慰。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宮,不由又帶點憂愁。她揉著眉心,丹翠又來說:“殿下,汝陽長公主來了。”

嘉善雙目一動:“快請。”

汝陽這次,卻是來與嘉善告彆的。汝陽在宮裡住了一個月,對她而言,這已算久了。

聽到汝陽要回觀裡,嘉善忙挽留道:“眼下不過才十一月,姑母何不再住些日子?馬上就守歲了,我還想留姑母在宮裡,一起熱鬨呢。”

汝陽的眉眼平和,她搖了搖頭:“這麼些年,我都是在觀裡過得。陡一熱鬨起來,反倒不習慣。”

“而且過完年後,你和硯清的婚事便要提升日程。我在宮裡,總不相宜。”汝陽的神情雖寧靜,但提到展嶽與嘉善的婚事時,話語裡的三分喜悅卻不假,想來是真覺得高興。

汝陽是孀居之人,又已出家,按時下的規矩,確實不便出現在成婚的喜宴上。嘉善隻好說:“那來日,我們再去觀裡,給姑母單獨補一桌酒席。姑母不便喝酒,以茶代酒就好。”

汝陽莞爾:“硯清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嘉善臉紅了紅,嘴硬說:“隻盼他也能做如此想。”

“你放心,他自然和我想得一樣。”汝陽的雙眼裡帶著親和的笑,她溫聲道,“若不是他親自求到我麵前去,我又豈會向陛下開這個口。”

“恐怕能娶你,是他心裡的經年夙願了。”想到展嶽那時候的樣子,汝陽笑言道。

嘉善眸光微抬,眼角眉梢藏著一些未儘之意。

汝陽是過來人,看嘉善這個樣子,猜也能猜到,她心裡肯定亦有展嶽。汝陽心下多了幾分寬慰。

她轉目,見嘉善容顏燦爛,汝陽不禁眼睫微垂,她的語氣又輕又緩:“今日來,除了辭彆以外。我還想著,把一些舊事,說與你聽。”

汝陽的神色鄭重地不同以往,嘉善不禁抬眼,輕聲問:“什麼?”

“關於傅家。”即便汝陽強忍著痛意,可語氣裡如何都免不去悲愴傷懷。

想到那個幾十年功績都冰消瓦解的永定侯府,嘉善心口一緊。

她默然片刻後,緩緩道:“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