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2 / 2)

“他落寞的時候,絕不讓他獨自難過。”嘉善嘴角微翹,她主動地上前,交握住汝陽的手。

汝陽的雙手乾燥,被嘉善的手溫一暖,才略略反應過來。

她對著嘉善笑笑,神情微緩,連眼角的細紋都在轉瞬變得慈愛生動,她道:“好孩子。”

嘉善清麗而笑。

月華初照大地,四周的天色在群星閃爍下忽明忽暗。黃昏的影子已經逐漸遠去了。夜射殘影,隻有疾風吹過落葉,沙沙作響。

仿佛那些暗無天日的過往,也和著隨風卷落葉的聲音,在依稀走遠。

——

張氏最近,一直在為齊樂候嫡次女和展少瑛的婚事而忙活。即便無法尚主,可這也是兒子的頭個大日子,張氏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

這天用完晚膳,聞老太君卻親派了盛媽媽來請她。自從賈氏過世以後,府中中饋的事情,便是張氏一人在打理。

聞老太君雖然能乾,到底也快七十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她早已是一隻腿邁進棺材裡的人。對於張氏做過的有些不太光彩的事兒,隻要不是太逾越,聞老太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便任由她去了。

聞老太君想圖個清靜,張氏也樂個逍遙。可今日,既然是盛媽媽親自來,想必是有要事。

張氏臉上沒多大反應,心裡卻敲起了鼓,她道:“容我換身衣服,再同媽媽一道去見老太君。”

盛媽媽道好,謙和地在堂外等著張氏,直到張氏更衣完畢,幾人才開始往聞老太君的院子裡走。

盛媽媽和聞老太君的年紀差不多大,是多年的府邸舊人,口風一向嚴實。從她嘴裡,是不可能打聽出分毫消息的。

張氏心裡明白,於是就愈發地不自在起來,直到進了正堂,給聞老太君問完安以後,張氏的臉色還略有些蒼白。

倒是聞老太君,一直麵不改色地念著佛經。念完佛經後,她又慢條斯理地拿起白絹淨了淨手。見張氏始終不發一言,聞老太君覷了她一眼,凝神問:“最近,在為瑛哥兒的事兒忙活?”

聞老太君的聲線一如平常,和緩而又慈悲。可張氏卻硬生生地,從裡頭分辨出了一絲威儀。

張氏道:“是。陛下為瑛哥兒賜婚齊樂候家的女孩兒。雖然不如公主尊貴,但也是陛下親賜,不好失了體麵。”

“不如公主尊貴,”聞老太君將這幾個字嚼著細細咽了,她似笑非笑道,“我聽說,你原本與齊樂候夫人商量,想讓她家女兒於年前過門?”

知道了,老太君還是知道了!

張氏長長地舒了口氣,磕絆地答:“是。”

聞老太君眉心一斂,她的目光定在張氏臉上,沉甸甸地。默然片刻後,聞老太君的雙目爍爍,她忽然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簡直糊塗!”聞老太君的言語驟然狠厲起來,她盯著張氏,分毫不錯地道,“你想讓齊家的女孩兒在公主前頭進門,打的是什麼主意?你以為陛下好蒙騙,還是覺得我們國公府和齊家,有天大的膽子,敢和皇家比肩!”

“想讓瑛哥兒的媳婦壓公主一頭,那她得配!”聞老太君聲調嘶啞,顯然是許久沒有這樣動過大怒了,她彆過首,捂著嘴微咳了幾聲。

少頃後,教訓之詞又從聞老太君的唇齒間橫溢而出,她凝眸望著張氏:“得虧齊樂候聰明,沒有應你。你覺得,瑛哥兒不該隻配齊樂候的女兒是不是?我告訴你,有你這樣一個婆婆,齊家的女兒就算是高配了!”

“鬥膽藐視天家尊嚴。在你心裡,這安國公的爵位,一定十分穩當吧?”張氏是賈氏拐著彎兒的娘家侄女,聞老太君一向嫌棄她的小家子氣,此時怒上心頭,不由聲線更冷,“公主進府來以後,少擺你那長嫂的臭架子。彆因為你婦人之見,丟了我展家的百年傳承!”

“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不僅你男人無法襲爵,連這安國公府,都將不複存在!”聞老太君盯著張氏,語氣低沉了下來,她一字一頓道,“管好你自己的手,永遠不要讓它伸太長。”

得了聞老太君這樣不顧顏麵的一番教訓,張氏此時,已是裡子麵子儘失。她捏緊雙拳,拇指上的蔻丹已被自己暗暗扣掉了一大塊。

張氏麵上恭敬,皮笑肉不笑地點頭:“是。”

聞老太君淩厲的視線掃過張氏,她嚴厲道:“公主自有公主府住,本不會與你爭府上的中饋。你把腦子放清楚了。”

張氏的麵目已經笑僵了,隻麻木地又道了一聲:“是。”

聞老太君看她這副樣子,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多少,隻好忍著怒氣,又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幾句。

張氏嘴上無不應承,每每都是一點頭,加一句“是”。

說完了該說的話,聞老太君和張氏也是相看兩相厭。她看了眼盛媽媽,示意張氏告退。

張氏便半彎著腰,躬下身退了。

待徹底出了聞老太君的院子以後,張氏卻再也忍不住了。她幾步上前去,雙目冒火,狠狠地掐了幾枝開得正好的菊花。

她極力遏製住心中的怒意滔天,將那菊花花瓣一點點地,碾碎成渣滓。

張氏恨道:“老東西偏心得很。自小養在她身邊的,她有感情。咱們瑛哥兒,她就沒感情了是不是?那也是重孫子!”

迎春是個規矩的丫頭,不敢隨便議論主上,尤其是老太君。彆看聞老太君這些年,一副雙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其實心裡門兒清著呢。

她畢竟掌管了安國公府將近四十年,積威甚深,那些世家仆人都願聽她的話。張氏收買人心的手段不算高,哪怕她實際掌著權,可是聞老太君想要架空她,也還是很容易。

張氏咬著下唇,諷刺一笑說:“再好的一隻蟲,那也變不成一條龍。有些人,就是和他那個婊\子娘一樣,喜歡搶彆人的東西。”

“原本是許給瑛哥兒的公主,如何就成了他的?”張氏的唇角溢出冰冷的笑意,她道,“不定使了什麼齷齪手段。”

張氏一人自言自語,迎春卻在這當口,用力地晃了幾下張氏的衣袖。

張氏正沉浸在怒罵展嶽的發泄中,冷不防被迎春打斷,不禁生出了幾縷怨懟之意。可她一旋身,卻見到她話裡的那位主角,不知何時已近了她背後來。

展嶽今日穿著一襲墨綠的灰裘,他的姿容,在月色下俊美地實在奪目。他雙眸炯炯,眸光黑沉似昨夜。

展嶽啟唇,薄唇中有一絲尖銳的冷意。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張氏,語氣又低又慢:“你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