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逼我出手(十五)(1 / 2)

大宋經曆了四代帝皇, 朝廷的戶籍製度已經很是完善, 簡單點來說, 弄虛作假很難, 一個蘿卜一個坑,陳世美想娶公主,隻能搞一場單方麵的和離。陳世美如此一出瞞天過海,使得倒是不錯, 他在京城這頭逍遙快活, 讓父母綁著原配在老家當牛做馬,聰明勁都用在這上頭了。也不知那陳家父母如何的黑心肝,竟如此苛責生了一兒一女的孝順兒媳。

按說停妻再娶妻這事兒不光彩, 但絕非鮮事。

本朝每年開科取士,兩榜進士二百餘人, 不可能各個是忠肝義膽的君子,就最近還有個同進士嫌棄老妻色衰年邁,尋了個由頭休妻,好生在士林間出了回風頭。如今兩月過去,已沒多少人提起這事。

你追求前程,野心勃勃,譚昭覺得可以啊, 但這種手段……真是讓人無法苟同。靠女人上位很光彩嗎?很驕傲嗎?

“周公子這是在想什麼呢?”

耳邊響起清脆的女聲,譚昭一聽就腦殼疼, 他倒是想轉頭就走,可……“王姑娘, 你這又是何必呢!”

沒錯,來人就是王嫣柔。

自從假周勤真癟三下獄之後,王丞相就退了親事,當初結親的是假周勤,身份上卻是真周勤。這事兒本來不好辦,但王丞相入獄見了一麵假周勤後,回頭就找上了譚昭。

譚昭自然沒什麼意願同朝中大佬結親,爽快地就退了親,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王嫣柔就有些慘了,她結結實實地被爹爹拘了大半個月,好生悶了一場。

“何必是什麼意思,本姑娘聽不懂!”

譚昭其實明白人姑娘沒看上他,就是心裡咽不下這口氣,折騰一場也挺倒黴的,他語氣還是挺好的:“聽不懂便罷,王姑娘請喝茶。”

說是喝茶,王姑娘哪能讓個瞎子給她倒茶啊,她手輕輕一提,就飛快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聽說,你們在查那陳世美?”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姑娘生得明麗,笑起來有股獨特的爽朗味道:“其實那秦氏最先攔的,是我爹爹的轎子。原先她要進駙馬府,也就是那紫墀宮卻苦於無門,是我爹爹幫她編了戲文讓她進去,誰知道她轉頭就被趕了出來,我爹爹讓她來尋包大人,看來是真來了。”

譚昭一聽,也明白了:“原是如此,可是王大人讓姑娘來的?”

“是也不是,陳世美哪個牌麵上的人物,也值得本小姐替他跑腿!”然後王姑娘就轉了話題:“周公子那晚說得跟真金似的,怎麼現在又不去江湖了?”

陳世美還真不是什麼牌麵上的人物,當初他要是拒了官家賜婚,前程未知,但他不敢還搞這麼一出,譚昭也不知該說他蠢還是毒,要擱他,那鐵定拒婚辭官瀟灑啊,可他不能這麼說:“既然官家還需在下,在下如何能安心闖蕩江湖!”

“……”莫名就覺得不可信啊,這人說的真的比唱的還好聽。怕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咦?也不對,是瞎著眼睛說瞎話,想想這個,王姑娘也有些同情周勤,便也不再懟人:“公子於我也算有恩,此番我是來提醒公子一句。”

“什麼?”

“那陳世美娶的皇姑……不好惹。”

譚昭難得楞了一下:“那關在下什麼事?”

這人到底是怎麼考上狀元的:“是不關你事,但你們若要治陳世美的罪,她絕對會攔。她一開口,太後必定不會袖手旁觀,懂嗎?”

王嫣柔作為高官之女,雖然不太合群,但京城地界上的貴女她都認識,並且貴女圈裡流傳的消息全都知道。

說來本朝的公主日子都不算好過,規矩一大堆不說,青年才俊還跟躲瘟疫一樣躲人。任你高貴出身,真沒一個男子敢去追求公主什麼的。要真有那麼個想不開的,家裡老爹不動手,家裡老娘也不能忍,分分鐘抽打不孝子。

就這種條件下,大部分公主都隻能和親塞外了,早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彆看婚前高貴,婚後……那真不如五品官的女兒過得好。在這樣的大勢情況下,這位公主愣是走出了一條前輩們沒走的路。

靠的,就是當朝太後的疼愛。雖然不好議論皇家秘事,但臨世麵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官家並非太後親子,太後親子在六歲時就已夭折,她膝下如今隻一女兒,可不疼得如珠如玉,哪裡舍得女兒去什麼塞外和親。

瞅著青年才俊,管你是狀元還是什麼,女兒喜歡就好。

譚昭雖然覺得包打臉怕過誰,皇帝老子照樣乾,一個公主誰怕誰,但他還是道了謝:“多謝姑娘告知。”

王嫣柔說完,喝了杯茶就離開了。她路過小花園,剛巧就碰到秦香蓮帶著一兒一女在補衣服,大概是花園裡亮堂,她邊補還哄著女兒,本來該是狀元夫人的,竟過得這般心酸……“哎呀!”

一個實心的孩子撞在她身上,王嫣柔忍不住叫了出來。不過她一個習武之人,倒是不覺得痛。

可她不覺,秦香蓮卻是嚇壞了,這姑娘打扮得跟仙女似的,身上穿的戴的比那公主娘娘都不差,這要是……她連忙拉了冬兒賠罪,卻沒想到這姑娘笑眯眯地並不生氣。

“沒事,小孩子都這樣的,夫人不必驚慌。”

秦香蓮原本驚慌,後聽人自我介紹說是王大人的女兒,便將擔心去了一半:“姑娘心善。”

她自從進了京,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一睡著就是各種擔驚受怕,本來好好的家散了,均州老家回不去,陳郎又這般心狠,雖然她如今到了開封府,包大人也承諾幫她,可……以後她該怎麼辦啊?

開封府衙除了包夫人都是男人,包夫人又要打理家事,沒個人陪她談心,王嫣柔本來是客套兩句,誰知道秦香蓮有些支支吾吾地開口說想問姑娘幾個問題。

王嫣柔雖然奇怪有什麼問題要問她啊,但她還是點頭了:“那夫人我們去庭院中坐坐吧。”

兩人坐定,秦香蓮讓兩個孩子到不遠處玩秋千,這才開口:“王姑娘,我是小地方來的,不懂什麼律法,這‘殺妻滅嗣’的罪名,該如何判啊?”

得虧問的是王姑娘啊,要放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那都得瘋,哪有人問大姑娘這個的呀,也就是風風火火王姑娘,聽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就開口了,半點都不知道委婉怎麼說的:“那大概要砍頭吧。”

秦香蓮聽了就大驚,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這、這麼嚴重嗎?”

王姑娘被這麼一問,也有些遲疑了,她對律法沒什麼研究的,但她也明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放心,包大人絕對會按律法行事的。”

“……”一看就是不放心的表情。

王婉柔砸下巨雷後,還覺得辦了好事,歡歡快快地就回家了。她幼年長在江湖庵堂裡,聽的都是俠肝義膽,就陳世美這種玩意兒,不砍頭難道留著過年?

秦香蓮卻是整夜整夜睡不著了,一方麵她恨陳郎負心薄幸,對她們孤兒寡女痛下殺手,另一方麵又……當初恩愛兩不疑,她摸著冬兒和春妹的發旋,兩孩子都記事了,她還想冬兒長大讀書考科舉,若是鬨得這般大,這以後……

她反反複複想了很多,想孩子以後會不會埋怨她,想之後該怎麼過活,想……想到最後,她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想陳郎就這麼死了。

她要的是他後悔,而不是輕輕鬆鬆死了,還帶累她兩個孩子。

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為陳家操持了這麼久,陳家窮得叮當響,她也是秀才之女,若不是她的嫁妝貼補,陳世美哪裡能有如今的風光!

她要他,追悔莫及!而不是賠上她和她孩子的名聲!

永遠都不要小看一個女人的報複心,陳世美一去不回的三年早已磨滅了一個女人最深沉的愛戀,她孤注一擲上京求的是一個安穩,如今這安穩她沒有,他也休想有!

秦香蓮有著自己的算計,她明白這事兒拖不得,沒兩天就去找了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