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贈一柄刀(二十七)(2 / 2)

少年郎秉持著最後的倔強:“……你肯定不是我爹。”

“哇——小雪,你不要笑,你們、你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係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紅紅你是真的要笑死我嗎!

石邱氏被收押,三人回到臨江仙後,譚某人氣得晚飯都沒吃,按照他本人的說法是,即便他臉上的易容已經卸掉,但他心裡的創傷難以愈合,他要肚子療一會兒傷,三日內不想見人。

傅紅雪端著飯菜,站在門口有些猶豫搖了搖頭敲門,忽得後頭就傳來王憐花的聲音,這會兒功夫,王憐花臉上還是譚昭狀元郎時期的臉:“小雪,讓他作,走,世叔帶你去個好地方。”

傅紅雪紋絲不動,他對王憐花顯然沒幾分親近。

“是你爹的意思。”

傅紅雪看了一眼門口,這麼近的距離,已他爹的功力自然能夠聽到,不阻止便是默認。傅紅雪放下飯菜,默默提刀跟了上去。

王憐花帶著傅紅雪到了順天府衙的監獄,石邱氏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嘴中似乎還振振有詞,就不知她在念什麼了。

“想殺了她嗎?”

黑夜裡,人總是比白天要誠實許多的,傅紅雪就站在殺母仇人的麵前,而她也是他人生一切悲劇的根源,他恨極了她,無時無刻不想殺了對方。

“好孩子就該誠實一些,你想殺,可你爹不讓你動手,對不對?”

傅紅雪忽然覺得不應該來,他轉頭就想走,可他此時此刻才感覺到這位王前輩的武功之高,不過是一個照麵的功夫,他就被強硬地按在了原地。

“他不想讓你的手上沾染不必要的鮮血,甚至他那個人迂腐得要死,他這一生都未殺過人,那你呢?”王憐花的聲音,陡然像是惡鬼從地獄裡發出來的引誘一般,傅紅雪隻覺得雙腳被人握住了一樣,再也無法往前走一步。

“我……”

“殺了她,拔刀!用你爹替你鑄造的神兵,殺了她!殺了她,你母親……”

“不!不!你錯了!我不會拔刀!我已決定不再拔刀!”傅紅雪忽然就喊了起來,可奇怪的是,他即便喊得十分大聲,也沒有驚擾到外頭的獄卒。

過往的一切突然就翻滾到了眼前,他在黑暗中揮刀,在黑暗中發作,像一隻蜷縮的醜陋老鼠一樣,被人任意謾罵,被人肆意嘲諷,就像陰溝的老鼠一樣,因為他的武功畏懼他,卻因他的跛腳、因他的病嘲諷他。

他以為他一輩子都要這樣了,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原本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他本該有和善的母親,溫煦的父親,有一個溫暖的家,而非……苦痛的仇恨深淵。

可那些他都已經失去了,母親走了,腳也廢了,可父親還是來了,他給了他溫暖,給了他一個家,一個溫暖而令人眷戀的地方。

他怎麼舍得就此離去。

傅紅雪深深看了一眼牢裡的女人,這個女人注定要死,要死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死在他的手上。

“我不會殺她。”

肩膀上的力道不知幾時已經消失了,王憐花的聲音卻在他背後響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我與你一樣,也是被一個女人撫養長大,她是我的母親,從小到大,她都告訴我一定要殺了一個人,你猜,那個人是誰?”

“是誰?”

“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壞到全江湖的人都想殺他,他卻是全江湖武功最高的人,但他最後還是死了,你猜他死在誰的手上?”

傅紅雪臉上有些動容。

“你猜錯了,不是我,也不是旁人,是我娘。”

要說王憐花這輩子最佩服的人,絕不會是沈浪,也不會是李尋歡或者譚昭,而是他的母親雲夢仙子:“他們同歸於儘了,卻讓我好好活下去,你覺得如何?”

“她定是很愛你的。”真好。

前一秒還在煽情,下一秒王憐花的聲音卻又輕快了起來:“如此,小雪可明白了?”

傅紅雪一愣,忽得眼前天翻地覆,他坐在明亮的房間裡,桌上是冒著熱氣的鍋子和溫著的雪裡釀。

一切,如大夢初醒,又若開霧見青天。

他明白了。

“我能喝一盞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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