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之鷙垂著眼皮,掃了眼門口進來護士,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熱水。
“頸部有痛感嗎?”
照顧剛做完抑製環手術Alpha是一件危險事,所以護士隔他隔有點兒遠。
“沒事兒。”聞之鷙應了聲,想起什麼,扒開抽屜翻出了手機。
一排排鮮紅未接來電。
往下數,大概有十幾條。
最近就在十五分鐘前。
全來自時恬。
準備打回去,應慕懷電話先來了。
聞之鷙一醒來,護士立刻告知了他,所以他跟著打來電話,問身體怎麼樣。
應慕懷平時冷淡,但對崽崽關心幾乎無微不至,大概聊了十幾分鐘才掛電話。
再看手機,又多了兩條時恬未接來電。
聞之鷙打過去,對麵直接秒接。
“聞哥?”
時恬略有點兒急促聲音,手術動了幾小時,他又昏睡過去,聯係不上自然很緊張。
聞之鷙嗯了聲:“我在。”
聽到他聲音,時恬安靜下來了。
他現在縮在教學樓角落,校服袖口藏著手機,偷偷摸摸打電話,被冷風吹直吸鼻涕。
聞之鷙聽了會兒,看手機:“哭什麼?”
“……”
時恬蹲著,很有異議:“我沒哭啊。”
聞之鷙尾調上揚,逗他似,應了聲:“哦,沒哭。”
時恬不想跟他計較這個,問起彆:“戴上了嗎?”
“戴上了。”
“疼不疼?”
“我說疼,你能給我吹吹?”
聞言,時恬就嘟著嘴,朝手機“呼呼”吹了幾口:“這不就給你吹了?”
“……”沒想到他真有這一茬,聞之鷙舔了舔唇,說,“還疼。”
時恬彎了彎嘴角,輕輕笑了一聲,接著,聽到聞之鷙聲音。
“你叫老公,我就不疼。”
“……”
前天晚上事跟著湧上了心頭,時恬看了會兒手機,悶頭悶腦說:“手機沒油,掛了。”
但是,聞之鷙耳邊持續響著吸鼻子聲音。
時恬沒掛電話。
冷不丁,聞之鷙開口:“看過《紅樓夢》?”
時恬:“啊?”
聞之鷙:“賈寶玉挨打,叫著姐姐妹妹,就不疼了。”
時恬:“……”
反正是剛醒過來,聞之鷙精神挺足,說話有一搭沒一搭:“你還沒叫過我老公。”
時恬本來悶著,抬頭,辯解著說:“我叫了。”
“你沒有。”
時恬有點兒著急:“我叫了。”
聞之鷙換了腔調:“那你怎麼叫?”
“就——”
剛想說話那一瞬間,時恬明白過來,閉了嘴,指尖在水泥縫兒裡摳了兩下說:“對,我沒叫過。”
“……”
這下,換聞之鷙快氣笑了,隔著手機時恬都能感覺到他耐性變低氣壓,眼角眯窄時淬得散漫視線。
以及,低沉下來聲線,撩人要命。
“寶貝兒甜甜。”
時恬後背起了層栗,瞪圓了眼角,看向手機:“乾什麼?”
“肉麻?”
時恬點頭:“特彆肉麻,還有點兒……惡心。”
“惡心就對了,”聞之鷙不緊不慢,聲音平靜:“那要不要,報複我一下?”
“……”
*
因為上課鈴響,時恬掛斷電話回了教室。
聽到對麵安靜下來,聞之鷙丟了手機去衛生間洗漱,出來,正好碰見醫院人對他進行監測。
監測後,醫生遞來一張表格,說:“這是接下來要進行測試,請先熟悉熟悉。”
聞之鷙接過來。
A4紙,排版極差,一看就是醫生臨時打,上麵還夾雜幾個錯彆字。
這些測試以往針對被剝奪了政治權利無期徒刑罪犯,具有強製性,甚至犧牲人權,這還是第一次“溫和禮貌”地通知某位即將步入“黑匣子”測試者。
“心理學上有種療法被稱為‘電擊療法’,與此類似,在‘黑匣子’內,第一步是采用不同強度電流刺激腺體,測試失控臨界值;第二步,則是電流多次刺激腺體,建立身體條件反射,將臨界值提高,同時戒斷紊亂失控行為。”
他們介紹著,聞之鷙聽明白了。
第一步,測試你會因為什麼失控。
第二步,不斷向你施加導致失控因素,同時電擊腺體,警告你彆失控,再失控還要挨電。
這果然是為人權所禁止。
難怪防控區籠罩著黑雲,連鴉雀都不在此地盤旋。
不過,Alpha臉上依然沒有多大情緒,反而極其平靜重新拿起手機瞟了眼,才回應:“好。”
比起這個,時恬不給他發消息,比較令人在意。
傍晚,時恬給他打來新視頻電話。
在食堂,時恬給手機架著,少年一身乾淨藍色校服,搭著餐盤手指白皙修長,在宛如蝗蟲過境食堂裡氣質格外乾淨,叼著半個饅頭。
時恬問了下午沒問完話:“接下來治療是什麼?”
聞之鷙沒說話。
時恬膽子小。這事兒要是告訴他,估計掛了電話會情緒低落一個晚自習。
聞之鷙輕描淡寫:“就做幾個測試。”
時恬眼神閃動,喝了口小米粥,沒被說服,但他話裡意思似乎不想說,也許那地方有什麼保密協定。
時恬拾趣沒有再問,說:“過幾天,我小爸生日了,不知道買什麼禮物。”
主要是時恬傾訴欲,聞之鷙聽著就行。
時恬接著說:“第三次月考快到了,考完放了月假跟著就是期末,時間過好快。”
說著,時恬似乎想起什麼,放下碗,悻悻:“因為這個學期跟你談戀愛,心思都沒在學習上了。”
聞之鷙應了聲:“我。”
時恬捧碗咕嚕咕嚕喝,喝完說:“……也不是怪你。”
誰能想到呢?
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掛斷電話,時恬拿起手機打開備忘錄,在裡麵記下了跟今天跟聞之鷙聯係時間,次數,地點。
往下,還有好幾十天要填。
慢慢,想到他倆之間無聊瑣事能逐漸填滿這張表格,時恬覺得,等待似乎不那麼難熬。
時恬還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對他在不在身邊、是否過得順心、茶米油鹽小事都滿懷期待,想要擠進他世界。
時恬給手機放兜裡,熱度還殘留著。
心裡,也飽滿豐盈,仿佛一株高大花樹嘩然生長起來。
知道彼此喜歡,雲山遙遠,也不會感覺孤獨。
*
就這麼每天聯係著,時恬手機備忘錄一天天變滿。
聞之鷙傷口痊愈後,開始進入“黑匣子”進行測試。
進入狹長窄道,兩側全是隻有門板開了小窗封閉房間,聞之鷙走了兩步,聽見門“哐當”一響,隨後響起某位Alpha淒厲慘叫,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貓爪子撓著牆壁,撕心裂肺。
聞之鷙側目,瞟了眼。
醫生趕緊說:“是有一些激烈反應在裡麵,不必驚慌!”
這兩天,也有人用PPT給他做過演示,觀察其他Alpha接受測試過程。
腺體是身體異常敏感地方,當時聞之鷙垂眸看著視頻,裡麵Alpha應該還算比較能忍,那慘叫震得房間裡都有回音。
非常恐怖。
聞之鷙進入測試房間。
戴上儀器,幾乎沒有多台詞,就開始了測試。隨著刺痛感上升,他體內信息素明顯躁動紊亂,幾乎沒有多話,聞之鷙視野中陷入了完全黑暗。
莫名,聞之鷙卻走神了。
眼前浮現出了一朵瑩白小花,荏弱靈巧,有著好聞味道。
染血荊棘與小花混合在一起,逐漸瘋長,荊棘冰冷又殘酷,卻因為綻放著白花,在月光下,形成了獨特奇異又崢嶸美景。
……
測試員詢問:“你想到了誰?”
聞之鷙靜了會兒:“我Omega。”
測試員做完記錄,說:“現在請你暫時不要想他。”
漆黑潮濕荒原,無人經過,暗紅荊棘鋪滿整片大路,所麵臨隻有絕望和死意、恐懼與荒蕪,然而卻有幾朵小小白花開在荊棘莖葉,遮掩了血腥味兒,讓天空色澤都亮了幾分。
Alpha麵色蒼白,因為承受痛苦,聲音變得低沉。
他回答是:“對不起,做不到。”
不能不想他。
因為這是荒原唯一柔軟。
……
……
……
許久,第一次測試終止。
聞之鷙回到房間,直接躺床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Alpha疲倦至極,微微汗濕發縷垂至耳側卻無暇顧及,勾著被子指骨賞心悅目,半搭在腰側,沉沉入眠時,耳側,手機屏幕亮了好幾次。
顯示,特彆關注發來消息。
甜甜:【聞哥,我來找你辣!】
甜甜:【網戀奔現!衝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