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 / 2)

“讓他反省一下也好。”穆世章打斷他的話:“此事落到這個境界,還不是他太過毛躁。現在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而讓陛下對貴妃娘娘和他起了猜疑……”

穆得和沉著臉在書房裡徘徊兩圈,實在氣不過,猛地抬起頭來,怒聲說:

“若菱是驕縱了些,但她是什麼性子,難道陛下作為枕邊人還不清楚?若菱為陛下辛苦誕下皇子,陛下怎可輕易就因他人挑撥而起了疑心?”

他越說越氣,怒瞪的眼珠子似在冒火:

“說來說去,還是那七公主!要不是泰兒中了七公主的詭計,泰兒如何會出現在那日的瑞曦宮,又怎會誤碰那做了手腳的慈母針?那七公主,真是心機深沉,可怕至極!五皇子有她相助,日後必會成為泰兒登極路上的一大阻礙,父親,我們應先下手為強!”

“胡說八道!我看你也該像泰兒那樣關個一月兩月!”穆世章動怒,揚聲道:“那是什麼人?你就敢先下手為強?你就不怕連累我穆氏一族數百口人的性命?!”

“這……當然不是了!可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光看著吧……”

“你就是心急!太急!我們優勢占儘,他五皇子有什麼?有錢還是有人?該急的是他們,不是我們!”穆世章一口氣說完,胸口急促起伏,穆得和趕緊上前賠罪:

“父親,兒子知道錯了!您彆氣,彆氣……”

“我們忌憚五皇子,還不是因為嚴格說來,他是中宮嫡子——可是!”穆世章重聲說:“隻要我們穆氏還在一天,就沒有人敢到我們麵前來‘嚴格說’!所以,隻要我們自己不倒,五皇子永遠也不會有成為中宮嫡子的一天。得和,你明白了嗎?事情的關鍵,還是在我們自身身上啊!隻要我們不出錯,泰兒坐上那個位置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此次出師不利,對我們也是一個教訓,莫要再節外生枝了!”

穆得和神色羞愧:“父親教訓得是……兒子知錯,今後一定更加謹慎。”

“至於七公主,此女城府之深,目光之遠,讓人防不勝防。和她相爭,得不償失,穆氏若傷了元氣,裴回那隻老狐狸就會趁病,要命。”穆世章沉吟片刻,說:“若她隻要名和利,我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罷。”

“……如果她還想要權呢?”

穆得和話音落下後,好半晌,書房裡靜得隻剩火盆燃燒的聲音。

“那就舉全族之力,斬草除根!”

……

淡白微青的天空中,鑲著幾顆夜色留下的白星,晨風拂過,天邊外傳來幾聲遼遠的鳥鳴。

紅牆綠瓦,還沉睡在濕潤的曉霧裡,梧桐宮中,卻已響起輕柔悅耳的讀書聲。

“……帝發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帝桀之時,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台,已而釋之。湯修德,諸侯皆歸湯,湯遂率兵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

秦穠華讀完一段,剛想問問有沒有人知道這“修德”的意思,抬起眼,卻見麵前的三人早已雙眼無神,不知神智飛到了天外何處。

秦穠華翻到封麵看了一眼,這不是《吸魂大法》啊?

“……你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秦穠華在麵無表情的少年眼前打了個響指。

少年依舊平靜,反倒是一邊旁聽的烏寶從瞌睡裡驚醒,撞翻凳子,一屁股彈了起來。

“公……公主!奴婢在!”

“烏寶,我剛剛講了什麼?”秦穠華問。

烏寶措手不及,下意識回答:“熱湯……耳……耳屎?”

秦穠華歎了口氣。

學完千字文後,她的啟蒙工作遇上了最大的攔路虎。

用太史公的書來開蒙似乎不可行。

結綠輕輕咳了一聲,問:“公主為何不用民間常見的啟蒙讀物來為九皇子開蒙?”

“……也隻有如此了。”原本還想偷個懶的秦穠華歎氣:“你給醴泉帶個話,讓他送些啟蒙讀物進來。”

“不用從宮外帶,公主自己就有!”結綠說:“您小時候開蒙用的那些書,結綠都留著呢。您等等,結綠這就去拿來!”

結綠取來舊書後,堆在最上的就是一本《女論語》,秦穠華拿了起來,直接丟進燒得正旺的火盆裡。

火舌舔紅了書頁,一本薄薄的冊子就這麼化為灰燼。

結綠笑道:“公主人雖長大了,性子卻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秦穠華翻著手中《鹿園策》,隨口問道:

“我小時候什麼樣?”

“看著溫柔聽話,實際脾氣可倔了。”結綠笑著說:“周嬪娘娘要你看《女戒》,你答應得乖巧,轉頭就把書給撕了。”

秦穠華頭也不抬:“前人寫書也很辛苦,還是讓它進火盆,溫暖你我罷。”

烏寶和結綠都笑了起來,唯有少年麵不改色,絲毫不受旁人情緒感染,烏黑透紫的眼眸定定看著她。

秦穠華快速翻完了手中的幾本書。

看得出原主和她一樣,都是個愛惜書本的主,這幾冊雖說是舊書,但每本都乾乾淨淨,就是拿去書坊充新也沒問題。

她把不合心意的糟粕文化都送進了火盆,剩下的還有四本,足夠為少年開蒙。

碧琳這時走進殿內,恭謹稟告:“公主,鳳轎已在宮門準備好了。”

秦穠華放下書冊,在結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站好後,她向少年伸出沒有綁紗布的那隻手,笑道:“走罷。”

少年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把手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