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2)

第80章

日落西山,看城裡燃起熊熊火焰。

身穿栗色服飾的小侍在不遠處的空地裡手腳利索地清點著各堆獵物,王公大臣在看城裡負手觀望,議論紛紛。

陳牲數獲是每日行圍後必回進行的一項活動,勇猛之人憑此獲得陛下嘉獎。

前幾年在玉京城外舉行的皇家秋獵往往都是燕王拔得頭籌。

燕王雖武藝勉強,但架不住家底厚,行圍時隨從的世家子弟一個賽一個箭法高強,最後陳牲數獲時,往往都是他一騎絕塵。

然而今年,天壽帝登基後第一次正式秋獮,國內外暗流湧動,每個人都盯緊了秋獮上的一舉一動,誰也沒有想到,從中脫穎而出的不是家底雄厚的燕王,不是東胡四部最精銳的勇士,竟然是一個不到十六的名不經傳的九皇子!

“這九皇子到底什麼來頭?!以前從未聽說過此人!”

都密部可汗四子岱欽麵色凝重,淺褐色的瞳孔裡隱有怒意閃動。

站他身邊的心腹剛剛打聽回來,臉色比他更為凝重。心腹低下頭,從唇縫裡推出細微難聞的聲音:“此子是大朔皇帝和烏孫公主所生,力大無窮,聽聞曾扛起三百斤大鼎……”

“胡說八道!”岱欽嗬斥道:“便是我族被巨狼神親吻過的勇士也不能一人扛起三百斤大鼎!漢人狡詐,此事若不是謠言,便是在鼎上做了什麼手腳。這麼離譜的事情你也相信?”

“可是……”心腹遲疑著,目光移向看城下的烏色巨獸:“他真的打回一頭黑熊……”

“我不信。”岱欽冷笑一聲:“山林裡麵打的,誰知道是不是大朔皇帝提前打好了放在那兒,給他兒子充場麵用的?”

心腹欲言又止。

此時看城下的小侍已將全部獵物清點完畢,統一結果後,其中一名小侍一路小跑,跪拜在天壽帝麵前,低頭大聲道:

“回稟陛下,今日行圍,共獵獲——”

“兔子四十二隻,其中——燕王獵獲十一隻,九皇子獵獲六隻,鳳陽公主獵獲四隻……”

“狐狸十三隻,其中——九皇子獵獲火狐一隻,燕王獵獲灰狐三隻,鳳陽公主獵獲白狐兩隻,灰狐一隻……”

岱欽聽著內侍的稟告,心中冷笑不斷,不過是些兔子狐狸,他們草原上的勇士根本不屑!

武如一站在天壽帝身邊,奇道:“陛下的鳳陽公主竟有如此武藝!敢問陛下,可是在宮中為鳳陽公主請了武藝師父?”

“朕……好像沒有……吧?”天壽帝一臉迷茫:“你的兒子今日沒來嗎?怎麼現在還沒聽見他的名字?”

聞言,武如一也疑惑了。

是啊,他兒子怎麼連隻兔子都沒打到?

“野豬三十一頭,其中——燕王獵獲十頭,九皇子獵獲三頭,都密王子岱欽獵獲兩頭,河滿王子莫日根獵獲兩頭……”

“麋鹿十二頭,其中——燕王獵獲四頭,九皇子獵獲兩頭,都密王子岱欽獵獲一

如內容未顯示全,器中打開:m.xs63.(五塊五毛)

頭……”

“猞猁猻一頭,獵獲者,譚光。”

“狼十二頭,其中——九皇子獵獲十一頭,燕王獵獲一頭。”

岱欽臉色陰沉,在地上啐了一口。

狼是草原各部共同的崇拜,除非生死存亡之際,否則絕不向狼揮刀相向,這是草原人的默契,顯然,狡詐陰險的漢人沒有應有的敬畏之心。

“豹兩頭,獵獲者——九皇子、都密王子岱欽。”

“竹鼠一隻……獵獲者……”小侍頓了頓:“鳳陽公主的鵝子。”

“什麼?”岱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轉身問身旁的心腹:“你不是說鳳陽公主還未出降麼?怎麼連兒子都有了?”

“是鵝子,不是兒子。”心腹低聲道:“鳳陽公主喜好奇特,養了一隻肉鵝,與其形影不離……”

岱欽嘀咕道:“……這中原女子,就是毛病多。”

“黑熊一頭,獵獲者,九皇子。”小侍將頭磕至地麵,恭敬道:“今日行圍數獲全部結束。”

穆世章站了出來,向天壽帝揖手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大朔能人輩出,諸皇子武藝出眾,未來可期啊!”

天壽帝朗聲大笑,道:“依你們所見,今日的行圍前三應該花落誰家?”

“老臣以為,燕王獵獲最多,乃當之無愧的冠軍。”穆世章道。

武如一皺了皺眉,向天壽帝揖手道:“單論數量,燕王隻比九皇子多出一隻獵物,然九皇子不僅獵到狼豹,還獨自圍獵到一頭成年黑熊,實乃常人難為。因此,微臣以為,今日行圍冠軍當屬九皇子。”

穆得和投出一個眼刀,穆黨之一站出人群,拱手道:

“廣威將軍如此賣力為九皇子說話,難不成是因為你和九皇子有師徒之實?”

武如一最煩這種混淆視聽的,當下就不客氣道:

“你若要這樣胡攪蠻纏,不如去問穆首輔推舉燕王是不是因為穆氏乃燕王外家!”

“你——”

“我所說一字一句皆為事實,聖上自會明辨!”

“好了好了,其他人的看法呢?”天壽帝和稀泥道。

有說燕王的,有說九皇子的,一時紛爭不斷。

天壽帝看向沒有說話的草原四部和幾個附屬國,和善道:“諸位遠道而來,不妨各抒己見,也好助朕有個定奪……”

岱欽在心裡冷笑:這個軟骨頭皇帝果然如傳聞一般性情懦弱!

他雖自大,也知道行圍冠軍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的。想了想,他第一個站出隊伍,行了個不倫不類的拱手禮,大聲道:“草原上講求強者為王,既然九皇子和燕王獵獲數目相近,不如讓他們打上一架,如此,勝負自分!”

走上看城的燕王聽見這句,險些摔個跟頭。

在他身後,陸續走出參加行圍的眾人。秦輝仙和她的鵝子吵吵鬨鬨,武嶽為沒有獵到紅狐向她賠禮道歉,譚光和裴逅在對話……所有人都上了看城,最後走出的

如內容未顯示全,器中打開:m.xs63.(五塊五毛)

,是在行圍中出人意料獵到黑熊的秦曜淵。

少年墨發黑瞳,一雙冷酷銳利的眼眸在火光映射下折射著晶石般的光澤。

“打架?”他神色淡淡,出口的話卻帶著令人發寒的銳氣:“我喜歡,但我從沒遇見對手。”

他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前麵的人自動退讓。

鶴立雞群的少年破開人群,走到和他一般身高,卻比他魁梧許多的岱欽麵前道:“我想和你打,你敢嗎?”

天壽帝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沒有人發現他的震驚,因為看城上已經沸騰。

草原四部的人看熱鬨不嫌事大,紛紛慫恿岱欽迎戰,大朔這邊的諸人卻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岱欽是草原上出名的戰士,光他一人的腰杆就有兩個九皇子寬,寬厚的大腿更是像狼牙棒一樣存在感驚人,九皇子想贏他,怎麼贏?

天壽帝乾笑道:“九兒,彆開玩笑了……快過來跟朕說說,你怎麼中途又來參加行圍了?穠華好些了麼?”

秦曜淵視若未聞,銳利的目光筆直射向愕然的岱欽。

“……你敢嗎?”

岱欽被激怒,怒聲道:“隻要九皇子輸了不會說我以大欺小就好,岱欽樂意奉陪!”

武嶽正看熱鬨看得起勁,忽然被譚光用手肘撞了撞。

“乾嘛?”武嶽驚訝道。

“你看見王鬥星了嗎?”

“……好像沒有。”武嶽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沒來參加行圍?那他去哪兒了?”

譚光看向遠處連綿的營地。

“……糟了。”

……

天空深藍有如一片海,帶著一絲冷意的皎皎明月把靜默的營地照得閃閃發光。

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經過某個帳篷前消失不見。

仇遠站在黑暗中,屏息凝神,目光飛速掃過昏暗帳內,確認沒有第三個人後,目光鎖定了床榻上的身影。

這些天來,他每每經過玉京長公主帳前都會聞到一股由無數草藥混煮出的難聞氣味,如今步入帳內,這股藥味更是濃烈。

九皇子每天不落地往這裡跑,到底圖個什麼?

他貓著腰,克製鞋底在地麵摩擦出的聲音,一步一步,離床榻越來越近。

床帳後,背對著他的倩影對此還一無所覺。

他信那個道士所言。

因為道士的態度,分明是把九皇子看作真命天子。雖然不知他的眼睛裡究竟看見了什麼,但既然信了他說的前半句,就要信跟著的後半句。

他的後半句,是玉京長公主會對九皇子不利。

“……長此以往,殿下不僅難成大事,還會有性命之憂。”

九皇子是他選擇的船,哪有看著這條船沉沒不救的道理?

辣手摧花,九皇子不忍心,他忍心。

仇遠悄悄拉開床帳,指骨上遍布刀疤的大手伸向人影白皙的脖子。

錦被忽然向他撲來,仇遠眼前漆

如內容未顯示全,器中打開:m.xs63.(五塊五毛)

黑一片,緊接著腹部一痛,他措手不及間後退數步。

“不許動。”

一道清冷平靜的女聲止住他下意識拿武器還擊的動作。

他猛地清醒過來。從頂著的錦被下方一眼掃過視野中的光影。

有人點起了燈,昏黃燭光中,他看見了至少六雙皂靴,四把刀劍的影子。

“誤會……都是誤會。”

仇遠為了不激怒對方,慢動作拉下頭上的錦被。

障礙物去除後,長公主身邊幾位親近侍從怒目圓瞪的臉映入眼簾。仇遠賠著笑臉,目光越過眾人,落到人牆後。

“我聽聞長公主身體不適,故而前來探望,不請自入是因為沒有在門前見到守衛之人……”

烏寶一跛一跛地走了兩步,仇遠正看著他,他忽然用跛腳朝他踢來!

那一腳剛好踢在膝蓋窩軟筋,仇遠回過神來已經跪在了地上。

“你——”他變了臉色,眼中凶色儘露。

“你什麼你!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平頭小子,在長公主麵前,憑什麼稱‘我’?”

仇遠臉色數變,最終伏地叩了一個響頭。

“……小人出身鄉野,禮數不周,還請長公主看在九皇子的份上,饒我一次。”

“看在九皇子的份上?”

坐在羅漢床上的白衣女子終於開口了。這才是真正的玉京長公主,剛剛床上的那個,是假貨!

仇遠跪在地上,被幾把大刀環繞,心中如火焚燒。他眼睜睜地看著秦穠華提起茶壺,不慌不忙為自己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