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宣武將軍點頭後,烏寶將手中韁繩交到他手裡,爬起來進了車內。

秦曜淵靠著窗邊而坐,目光定定地望著外邊,不知在想什麼。

烏寶走到他身邊時,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在無數疾馳的車馬之中,一輛明黃龍輿格外醒目。

他收回目光,將宣武將軍的話轉述了一遍。

“……知道了。”

秦曜淵避開他伸來攙扶的手,自己扶著窗框站了起來。

又一次感受到冷屁股滋味的烏寶習以為常地收回手,彆的侍人都是在抱怨主子給活太多,他就不一樣了,他天天都在因為無事可做而憂心。

這樣下去,彆說做一個光榮的勞動人民了,他怕是會遲早感受失業的恐懼。

“殿下請!”

烏寶為挽救自己的商業價值,甩著跛腿先他一步走到門前,搶先替秦曜淵推開緊閉的車門。

看吧!他寶公公還是很有用的!

烏寶喜滋滋地看著九皇子踏出車門,正欲跟著走出,卻發現少年堵在門口,一步不動了。

“九殿下?”烏寶疑惑道。

秦曜淵沒回身後的疑問,他站在門前,憑借地理和身高的雙重優勢,俯視著隨行在馬車

一旁的年輕將軍。

宣武將軍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失了禮數惹對方不快。

他握緊手中韁繩,剛想向少年行一個揖手禮——

“……後軍不行了?”九皇子開口,低沉嗓音同他表情一般平靜而冷漠。

“這……”

說行不妥,說不行也不妥,宣武將軍沒料到九皇子一見麵便提出這麼直截了當的問題,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宣武將軍的反應已經給出秦曜淵意料之中的回答。

若不是後軍危急,她又怎會冒著受人指摘的風險,派人接他去中軍龍輿?

“對麵有多少人?”他道。

“……兩萬左右。”

“我們多少人?”

宣武將軍拿不準該不該如實以報,額頭沁出為難的汗珠,遲疑道:“兩千……不到。”

秦曜淵身後偷聽的烏寶臉上陡然一白。

此前他一直在車前駕車,觀來來回回的兵士臉色便知道局勢危險,但卻不曾想過如此凶險!便是他一個閹人,也明白如此懸殊的兵力差代表什麼——代表一旦被敵軍追上,那會是一麵倒的屠殺!

宣武將軍已經做好九皇子大驚失色的準備,不曾想,眼前少年聽聞噩耗,竟連眉頭都沒動上一動。

秦曜淵凝目遠望,感受著撲麵而來的乾燥寒風。

“風向一旦改變……”他道:“中軍一樣不保。”

風向一旦改變,後背對箭鏃,無論誰來都是一個結果。後軍一旦傾覆,中軍自然不保。屆時,才是覆水難收……

宣武將軍徹底愣住。

少年站在車頭,狂風撥弄下依舊筆直如鬆,無表情的麵容和眼底冷意融合。儘管少年不發一語,那雙異於常人的黑紫色眼眸也沒有落在他身上,宣武將軍依然受一股由內而外的威壓震懾,唇齒粘結,說不出話來。

少年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他在看什麼呢?很快,宣武將軍的疑問得到解答。

咚!

咚!

咚!

密雨似的鼓聲穿透天邊紅霞,在萬馬奔騰聲中,全副武裝的廣威將軍武如一率領一卒金甲將士出現在車隊前方。

兩百人的卒隊從中軍側翼穿出,麵色凝重的武如一同眾人風馳電掣的馬車交錯,轉眼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之中。

宣武將軍還沒回過神來,車上的少年忽然開口。

他麵無表情,一雙晶石般剔透的眸子像是浸過刺骨寒潭,緩緩道:

“……有重弓麼?”

……

魏弼欽履行完自己的職責,回到龍輿後,天壽帝迫不及待地要他對戰局算上一卦。

他天生便能看見世間氣運,其他術數雖不如觀氣那般準確,但幾十年鑽研下來,也算小有心得。

寬衣大袖的道人卜卦時,眾人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就連最不信神鬼之說的裴回也顯得格外關注。情況特殊,彆說裴回,便是秦穠華,也期望著魏弼欽能

夠卜出一個好卦。

預言雖不一定為真,卻能極大穩定這搖搖欲墜的軍心。

終於,魏弼欽的眉頭鬆開。

潔白拂塵掃過地麵卦象,魏弼欽朝滿目期待的天壽帝低頭道:“陛下,此卦主大將與太乙同宮,又在絕陽之地,意味君王有災——”

天壽帝失去血色。

“……然太乙助主,主人算長和,大小將門具將發,顯示此戰有驚無險。因此,此乃吉卦,陛下終會逢凶化吉,敵人也將作繭自縛。”

輿車內立時躁動,幾位官員明顯鬆了一口氣,天壽帝失去的血色重新回到臉上。

“陛下福澤深厚,有上天庇佑,自會逢凶化吉……”裴回轉過膝蓋方向,向著天壽帝揖手道。

裴回開頭後,一時間,車內洋溢著對天壽帝的讚美之詞。

“朕這次能化險為夷,還是多靠了玉京和諸公,等回京後,一定對你們厚加封賞!”天壽帝喜不自勝:“還有魏卿——魏卿一手望氣術出神入化,等回宮之後,朕想封魏卿為大朔國師,不知魏卿意向如何……魏卿?魏卿?你在看什麼呢?”

“失禮了……”魏弼欽強迫自己從裴回腳邊收回目光,故作鎮定道:“貧道卜卦後有些頭暈,一時沒有聽清……陛下剛剛說了什麼?”

天壽帝笑道:“罷了,等回京之後再來論功行賞。你剛剛花費了大精力,朕準你自己去一旁歇息,不必顧忌朕和群臣。”

魏弼欽聞言謝禮。寬闊大袖鋪在地上,他趁大袖遮掩,從裴回腳邊撿起冰冷一物攥在手裡。

他攥緊拳頭,麵目僵硬地退到角落。

他低垂視線,麵無波瀾,和平常一般風淡雲輕的模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玉京長公主或是望了他一會,但他垂眸不動,過了半晌,那道目光便從他身上自行離去了。

已經沒有人關注他了,他卻依然一動不動,大袖中的雙手已經緊攥到骨肉麻痹。

銅錢冰冷而光滑的邊緣深深勒進掌心,他攥著銅錢,呼吸困難的卻是自己。

一枚銅錢,千差萬彆。

無論他如何推演,眼前浮現出的依然是一幅大凶之卦。

傷門之下,更遇凶星,絕境已成,君王或可逃過一劫,但——

大將必死!

龍輿中九五之尊穩坐首位,群臣聚集,真正發號施令的卻隻有一人。

他忍不住看向窗邊女子,難道……

一名傳信兵忽然出現在窗口,他麵色慌張,急促道:

“報!九皇子出戰了!”

作者有話要說:爭取明天把這一戰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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