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掉馬(2 / 2)

謝重姒垂眸,清楚明白地看到“爾玉”二字,心底最後一絲僥幸蕩然無存。

是他。

是曆經上世的他。

是能在權利旋渦深處,片葉不沾,攪弄風雲後從容脫身的他;

也是在改朝換代時,邊境敵國來襲,詐敵深入,大傷東燕元氣的宣玨;

更是那個囚她在玉錦宮兩載,背靠腥風血雨,偶爾甚至會陰沉執拗的帝王。

她其實不知道……怎麼麵對這個他。

謝重姒心亂如麻,躺回床上,數到近萬都沒睡著,宣玨的聲音在她耳畔,車軲轆般複念那句話。

直到天色蒙亮,謝重姒才迷迷瞪瞪睡了會兒,勉強打起精神,糊弄起給她診脈的江州司來。

江州司果然被她糊弄住了,皺眉:“看不清還敢到處亂竄,又著涼風寒才舒坦啊?”

謝重姒乖乖認錯,十分聽話。

江州司看了眼她稍微能對焦的眼,判斷道:“差不多能看到光亮,遲則明晚,短則今日,便能見到了。”

桃子難得見主人不打手勢,上躥下跳,無聊得去叼謝重姒跪坐時,逶迤在地的腰間掛墜。

婢女早上替她著衣時,順手給她掛了白兔玉佩,謝重姒沒拒絕。

宣玨沒師姐那麼好糊弄,她萬事都得一切如常。

門吱呀開啟,宣玨走了進來,問江州司:“如何?”

江州司將桃子拾掇起來,打手勢。

桃子隻好吐出長穗子,在掛墜的搖曳中回到主人肩上,嘰嘰喳喳:“無事。你太大驚小怪了。最遲明天能聽到看到。”

外人在場,宣玨鮮少失態,麵如冠玉,眸光冷靜溫和,不動聲色地掃過謝重姒腰間長佩,再對江州司道:“畢竟秋末,氣候寒涼,小心點好。”

江州司糙著長大,在鬼穀時,養師妹師弟養得也糙。在她看來,師妹丹藥藥性解了就好,人不死不殘不傷,問題就不大。

她被宣玨的一驚一乍搞得心神俱疲,換了個話題:“齊家那事怎麼樣了?”

屍體本就浸水數日,再停放容易**,他們昨日忙了一天,收殮遺容,入棺封槨。暫擱在義莊。

還未下葬。

按著齊嶽的話,即使機會渺茫,他也想旁敲側擊試探一番,看看能否葬入家族墓地。

至於那個尾隨之人,也交給齊嶽看顧了。

齊嶽不一定能撬出什麼話來,但他不開口求助,宣玨不打算出手。

宣玨回江州司:“等成嶺消息,靜觀其變。今兒先陪殿下吧,萬一不適……”

江州司無語地打斷:“我胳膊肘螺絲釘還沒上呢。昨兒就不該幫你們抬那棺材,千年玄鐵不好找,崩斷後最堅硬的鐵材都不一定能替換。你先陪她,我下午再趕回來。”

宣玨求之不得。

他說不清心底的惶恐,在她身邊尚能安心一二。

他能猜到,林敏夫婦的事,可能不一定是天災,沒準是**。

可那又如何?即便有人提醒,不還是中招遇害了麼?

就像這輩子,爾玉不還是落水遇冷,因他受寒?

和上一世風雪夜裡,她在軍機處外跪地不起……幾無二樣。

若說命運重來,隻是換個麵目全非的法子,儘數皆枉然,他該如何處之呢?

又過了一天,謝重姒耳目更為敏銳,宣玨不敢再開口,隻在心裡默念:讓我試試。

因為秦風一事,他不敢放手,因為林敏一事,他不敢伸手。

左右躑躅,前後桎梏,但隻要狹窄一條路能通向她,再荊棘坎坷,業火滔天,他都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江州司忙著給手臂扭螺絲釘,用過早膳,和謝重姒說了聲就離去。

謝重姒坐在抄手回廊下,裹著狐裘大氅,隻露出張嬌豔清麗的臉,對著棋盤,有一搭沒一搭地擺棋子。

忽然,她詢問般,隨意對身旁的人道:“有人會下棋嗎?和我來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