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串珠(1 / 2)

宣玨怕她腦袋磕碰,一隻手還在她頭下,抽手斂笑:“你金枝玉葉,性命安危並非兒戲,切勿莽撞。”

謝重姒從不怕他怒火,笑得肆無忌憚:“不沒事兒麼?更何況——”

她一扯宣玨前襟,將他支起的身拉得下沉兩分,“這不還有你在嗎?”

宣玨:“……”

他呼吸一滯,喉結滾動,瞥了眼拽著衣領的手,道:“殿下慎言,臣多靠運氣,真逢凶遇險,還沒那麼大本事。”

說罷,他彈指扣了扣謝重姒腕間經脈,逼她鬆開手,緩緩起身。

謝重姒坐起微愣,沒弄懂他在生哪門子氣,見宣玨牽馬過來,拾起長弓,聲音溫和,卻比平時冷淡幾分:“需要弓箭麼?記得殿下箭術不錯,獵幾隻兔子回去也是可以的。”

謝重姒一時半會還在納悶,搖頭:“不了,兩年沒碰,手生得不行。”

宣玨淡道:“習得的技巧,熟能久記,一般三年五載,也不至於忘個乾淨,更何況區區兩年。殿下當真——”

他走到謝重姒麵前,與她四目相對,仔細辨彆每一點神色,然後輕緩開口,猶如蠱惑:“不想試試?”

謝重姒心跳漏了一拍,又不敢挪開視線。

……這廝又在試探了,同是七竅六魄,他是怎麼做到比常人更能見縫插針的?

“不了。指尖繭子退了不少,硬拉弓射箭,手疼得緊。”謝重姒頭疼,“我見你也沒打著獵物,還好意思說我呢?”

宣玨:“獵物太多,交予文瀾帶去前哨了。”

他終於移開了視線,搭箭上弓,瞄準不遠處的逡巡的白狼,抬指放箭,利刃破空聲裡箭中了白狼,宣玨沒看不住翻滾痛嚎的獵物,慢條斯理地道:“既然殿下不出手,那可有想要的獵物,玨替你打?”

謝重姒盤膝而坐,拆開散亂的發髻用指尖梳紮,她咬著繩帶,含糊不清地道:“有啊。科考之中,楚家被父皇削了一頓,夾著尾巴做人,銷聲匿跡不足為奇。江家、蒙家都有插手,齊家也靠著和三哥關係緊密,不甘落後。但隻有秦家,奇了怪了,竟然沒聲沒息的。”

她將繩帶一束,沒盤雲鬢,而是紮了個高挑利落長馬尾,輕快地道:“我怎麼總感覺,近來會有動靜呢?就是不知道,是朝廷的動靜,還是秦家的動靜了。”

她起身,向那匹沒力氣再掙紮的白狼走去,好整以暇地道:“朝中不止秦風一個秦家人,漓江更是秦家盤桓之地,父皇這麼急著提你入戶部,恐怕不單單隻是賞識你吧?”

宣玨:“不敢揣摩上意。聖上什麼意圖,殿下更心知肚明。”

謝重姒當然知道——憑借處置後宮態度,就能猜個大概。

看三哥母妃黃氏未被責罰,說明前朝也不想動三哥。

看李美人和蘭妃聯手,揭了秦雲杉無惡不作的麵目,父皇大發雷霆,將秦雲杉打入冷宮,就知道秦氏也該被磨刀霍霍相對了。

父皇想讓宣玨做這把刀。

不過據說,宣玨客客氣氣地以履曆不足拒絕了。

“父皇想讓你去漓江,查秦氏礦脈和官商勾結的事。”謝重姒近乎憐惜地摸了摸惡狼,“或明或暗地和你說了,宣大人為何未應?”

宣玨輕笑:“一家老小,有後顧之憂,怕得罪人,不行麼?”

謝策道確實看得起他,滿朝文武沒一個敢接的棘手活,想甩給他。他素來謹慎,敬謝不敏。

謝重姒:“情理之中。”

宣玨失笑,當沒聽到揶揄,問她:“殿下想讓我去?”

謝重姒摸索手腕的瑪瑙,點頭道:“嗯。”

宣玨隻是笑:“那臣能有什麼好處呢?”

謝重姒反問:“你要什麼呢?”

宣玨斯斯文文地一抬眼,沒說話,眸光甚至可稱含蓄有禮,意味卻不言而喻——

你。

謝重姒一愣。

宣玨又道:“殿下給,還是不給呢?”

這話謝重姒沒法回答,將手腕的瑪瑙串珠一解,道:“過來,手伸過來。”

宣玨走來,像是猶豫,手剛抬起一半,謝重姒便拎起他的手腕,垂眸道:“皇兄自百越之地寄來的瑪瑙石,一個孤女送他的,我做成了手串。”

說著,她將細珠串扣在宣玨骨節分明的腕上。

宣玨眼神倏地深了,像是獸類察覺到獵物時閃現暗光,旋即又被他強壓下去,偽裝成柔弱的被捕食者,溫順無害道:“殿下何意?”

謝重姒“哎”了聲,道:“漓江多有礦難,希望侍郎大人記得這些冤魂亡靈,替他們討個公道。喏——”

她扣好繩紐,拇指不輕不重地撫摸了下豔紅瑪瑙石,歎了口氣:“他們在看著咱呢。”

宣玨耐心聽她不著四六地瞎扯,垂眼,濃密睫羽蓋住眸中深色和壓抑,像是聽進了話:“臣儘力而為。能成多少,儘人事、聽天命。”

他不想成為帝王手裡縱橫捭闔的棋子。

卻甘願為她掌心刀刃。

宣玨膚色極冷,整個人都像是塊凝霜的玉,謝重姒本以為豔紅的瑪瑙會顯突兀,沒想到在他腕間格外自然好看,若雪間紅梅。早知道手鏈做好就送他了。

她有些遺憾地放開手,討了狼皮作雪靴,沒再影響宣玨狩獵。

耽擱了不少時辰,最終秋獵上,宣玨戰績竟也不算太差,排入了前五。

第一戚文瀾,斷層甩開第二名十幾匹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