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局麵(2 / 2)

“今兒初雪來得真早。”葉竹撩開竹簾,朝窗外探去,對坐在太子府回廊前的謝重姒說道,“這還未正兒八經入冬呢,尚算秋末,去年這時還熱著嘞。殿下,您不冷嗎?”

“落雪沒有化雪寒。尚可。”謝重姒抬頭看向遠處昏沉的天,就著寒風用完早膳——

她執意如此,葉竹勸了幾遍也沒再敢吱聲,隻是說道:“溫遠大人在候著呢。”

謝重姒淡淡地道:“老溫啊……來負荊請罪的吧?為著那句誤判的‘毛毛雨’。不乾他事兒。任誰也不會猜到,東燕民生凋敝這麼久,還會窮兵黷武。更猜不到燕皇丞相在此,還敢相戰,不把卿相朝官性命放在眼裡。常人料不到瘋子想法,又不是我們‘凡夫俗子’的錯。讓溫老回吧,這大冷天的,彆把他老寒腿給凍出毛病來了。”

葉竹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有宣大人。”

謝重姒一愣:“誰?”

葉竹撅了噘嘴:“就、就您那位嘛。他也跟著溫大人來了,有說有笑的,關係不錯的樣子。奴婢都不知道他倆原來熟識相認呢。”

宣玨有和謝治接觸,甚至為他明中暗裡辦了不少事,謝重姒是清楚的。

不過她也一知半解沒細問,突然有點恍惚,看來不僅是父皇,皇兄也很是倚仗離玉了。

否則不可能默認允他進入這些個門客圈內。

葉竹又問:“還趕人嗎?”

她似乎不用謝重姒說就知曉回答,自顧自地道:“奴婢去把他們請進來?”

謝重姒看她那賊兮兮的模樣:“……”

無奈擺手:“去罷。送一壺好茶過來,彆再用皇兄府上陳年老茶葉,泡出的茶又濃又苦不能喝。”

葉竹敏銳地注意到了不同人的不同待遇,“嘖”了幾句,退了下去,她再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溫遠和宣玨。

溫遠仍舊是半退隱的老頑童模樣,須發比雪還白,樂嗬嗬地上前道:“見過殿下。來給殿下告個罪。之前小老兒判斷有誤、有誤。不過不礙事,真好趁此機會,將宵小摸清,一網打儘。”

謝重姒奇了:“告罪你還這麼樂嗬?不怕本宮因此治你罪?”

溫遠摸了摸鼻尖:“這不是和宣大人聊了兩句,心情轉好麼。”

溫遠果真隻是來告罪。稍微交代了一番近況後,又馬不停蹄地奔波去了。

“離玉。”謝重姒這才看向一旁的宣玨。

他穿得不少,披了件氅衣,冷白的臉上笑意清淺,應了聲:“不冷?”

和方才葉竹一樣的問題。

謝重姒訴苦般道:“冷,冷死了。”

“冷就回屋,屋裡燃了炭火。大風雪的,坐回廊上找罪受麼殿下?”宣玨道。

謝重姒不肯,“哎”了聲道:“不想。看雪。”

她話音未落,玄黑大氅輕輕落在她身上,清寧的檀香猶如雪鬆縈繞,宣玨將氅衣解下蓋在她身上後,就在她對麵坐下,捧起涼了些許但仍舊冒著熱氣的白茶,道:“那臣陪您坐會。”

他隻著了單薄青衣,不出片刻,指間就被吹得發青,謝重姒投降:“行行行好好好,回屋去。”

她果斷拽著宣玨入室,室中爐火熏暖,春意盎然。

青瓷花瓶內擺放尚且盛開的秋菊,粉紅金黃絳紫深藍,各色儘有。

謝重姒本也就冷,緩了會兒,才把大氅取了下來由侍女接過,掛到一邊。

宣玨卻主動揮退了侍女,等人都走出內室後,方才道:“殿下心情不佳?”

謝重姒垂眼許久,忽然道:“離玉,我在想,上一世……是不是也是陰差陽錯之下,某個最好的局麵?”

宣玨側眸看她:“殿下何出此言?”

“氏族信你,給兵權政權,又挑起內鬥自耗。朝廷不必費勁打壓之苦、削弱之力。是一個巧合。江南氏族聯合舉兵,與你為敵時,時輕照瞅準時機同時來犯,好死不死迎上氏族兵馬,亂成一團,又是一個巧合。”謝重姒呼吸微頓,“後來燕軍東退,碰上潮汛,幾乎全軍覆沒,是第三個巧合。其實早該想到的——時輕照就算是趁火打劫,也說明他狠辣至毒的性子,這一世也不會改變。”

宣玨耐心地聽她繼續說:“所以你看啊,那種荒謬的死局,氏族北上,你在旋渦裡平衡周旋,是不是反而成就最好的太平盛世?”

宣玨像是被她逗笑了聲,握住她的手,溫和而不容置疑地道:“彆多想,殿下。時輕照能找準時機攻打,是我透露的風聲,碰到氏族騎兵,我算計的。之後將叛軍一網打儘,我安排的。事在人為,而非天定。陰差陽錯巧合有,但總能找到幽微縫隙挑入劈開。”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坦白道:“包括那年江南回來後,三四次清談會,您總能在沒人的地兒堵我——臣算計的。”

也不能說算計。

但若非有心相遇,怎麼可能偶然碰到?

就像世事因果線後,都有推波助瀾般,那道姻緣線的兩頭,是兩個人。

謝重姒摻和清談會,是上一世才有的事兒了。那時從江南歸來,樓台拋花,她心儀宣玨,沒少打聽他行蹤去處,圍追堵人,次次堵次次準,運氣好到驚人。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