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刺身(2 / 2)

宣玨由他罵個舒坦,然後才淡聲道:“罵完了?獄中那一十二位‘猛將’,殺了罷。”

“殺……殺了?”戚文瀾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到底還有所顧慮,聞言詫異道,“啊??”

宣玨將喝了一半的茶盞放在一旁,擺手製止續茶的小兵,道:“你可以命令斬殺。也可讓他們將功折罪上個戰場——兵力懸殊下。”

戚文瀾:“嗯?”

“江家暗通曲款由來已久,你手頭明麵暗裡證據都已不少。”宣玨輕聲道,“先放出去,輿論造勢,讓明眼人知道不是無來由地敲打。再少給他們配點兵,放這幾位出去作仗……”

“兵力懸殊,再加和東燕本就來往。他們有八成可能投敵。”

戚文瀾:“……”

他琢磨半天:“你狠。”

無論這十二人如何選擇,路都被堵死。要是投敵更好,鏟滅剩餘勢力起來更得心應手。

他剛想謝宣玨幾句,就看到宣玨坐在窗邊,側眸看下外麵飛雪,低聲道:“又一年了。”

“是啊,又一年了。”戚文瀾沒經曆過上世的遭心事,雖遇挫折,但仍舊心比天大。胡亂跟著傷春悲秋了個響兒,就馬不停蹄地去牢獄嘲諷人去了。

而宣玨獨坐了許久,再次抬指按在眉目間,眼皮發跳,莫名不安起來。

局麵洶湧如潮水,隻葉片舟身處洪流中,勢必被吹得風雨搖擺。這是凡人被紅塵世俗牽扯後,難免的憂心掛慮。

仿佛是為了安撫他難明的牽掛般,隔日,青鸞木就悠悠然現了身。

滄城的士兵沒見過這陣仗,本以為是鳥雀,想吹哨音嚇唬跑——沒料到人家一頭栽進房舍,將小將軍剛糊好的營帳窗紗又戳了個對穿。

宣玨在帥帳裡看沙圖,攏袖靜立,側臉鍍了層朝陽霞光,被陡然炸開的“刺啦”聲驚動,鴉羽般的長睫一顫,抬眸看到了那摔在地上悄無聲息的青鸞木鳥。

戚文瀾奇了:“哪裡來的暗器,這麼準?”

一般鸞木鳥隻能飛個大概方位,更彆提千裡開外,即便有細致路線刻入機甲內部,也會走時迷路。

宣玨猜到些什麼,走過去拾起木鸞,擱置一旁道:“許是家信。”

回到案邊,抬指虛點一處高山地形,道:“此處,可放火燒山。鬆木居多,易燃。”

安分了數十日的燕軍又再次來襲,戚文瀾沒精力調侃揶揄這震天動地響的“鴻雁傳書”,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與此同時,滄城北上,蘄州陣地。

蘄州崇山峻嶺險峻地形,向來易守難攻,可是卻被燕軍攻了個勝仗,像是劈了個窟窿口,露出裡麵瑟然猙獰的**糜爛。若非冬日寒冷,物資配給不夠,燕軍恐怕還能往裡占個數裡。

“顧相這邊請。”逃竄出城的蘄州太守忙不迭地諂媚道,“有甚吩咐,儘管喚我。”

然後又對負手立在一旁的三皇子殿下道:“三殿下,您一路趕來委實辛苦,這邊已備好酒席,還請您賞個光來……”

謝溫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好相貌。

眉眼極慈善,披個袈裟剃個度,就能出去假扮僧人。

他有理有據地打斷蘄州太守:“不了,民不聊生,孤沒心思鋪張浪費,撤了吧。給孤和顧大人送兩碗麵來即可。”

這話說得可圈可點,周圍不少亂民百姓和出逃在外的官員聽著,眼眶都微微泛紅,仿佛把他看成了下凡救星,紛紛恭維。特彆是蘄州太守,馬屁拍到了天上,一路將兩人送入府中,合上門才陪著小心離開。

顧九冰不動聲色地道:“會演。”

真慈悲心腸,就不會默許齊國江氏胡作非為,更不可能容忍撤軍數裡,以一池百姓為籌碼。

被他駁斥了麵子,謝溫也不怒,不疾不徐地道:“孤那妹子和父皇提議,把你手腳筋脈剔斷,留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用來勸降燕軍就行。可是孤不辭辛苦勸解父皇作罷。顧相如此不給情麵,倒是讓孤傷心。”

顧九冰不置可否,吃著清湯寡水的麵吃得香,見謝溫一筷未動,知道他隻是明麵做戲,也懶得拆穿,覺得這些自以為手掌乾坤的小崽子們天真可愛,說道:“那位封號爾玉的?是個人物。她若同為皇子,沒你們的戲。”

聞言,謝溫臉上劃過陰霾,他頓了頓才道:“難見相爺評價如此之高。”

顧九冰本就是信手挑撥離間,樂得見他們明爭暗鬥,像是隨嘴一問:“我那仆人呢?”

謝溫神色微閃:“跟隨來了,這就給您帶來。”

顧九冰是燕相使節,在燕國勢力匪淺,暫時不好動他,甚至隻是軟禁,禮數依舊。

但他其餘隨從,在齊燕交戰的第一日,就被押入牢中。之後戰事焦灼,斬殺了大半。

唯獨留下一人。是顧九冰軟磨硬泡來的,他直白地說這是他心愛寵奴,隨了他大半輩子,情同夫妻。

謝溫當時聽到這套說辭,臉色複雜,到底還是暗中周旋,救出這位不知是麵首還是仆人的隨從。

此時,他更是目色難明地看向顧九冰,心道這位東燕相爺竟然是龍陽之好!怪不得久未成婚!

可謝溫還得指望顧九冰退敵,不可能明著說,命人將傳說中將顧九冰迷得五迷三道的隨從帶到後,曖昧地合門離去,不打擾數月未見的兩人。

“自作聰明啊……”顧九冰歎了口氣,這一路上,聰明人太少了。宴席上好歹看到個尚能入眼的後生,還算計了他一通,莫名其妙的。

顧九冰搖頭無奈,對隨從說道,“針可帶了?”

仆從慌忙應道:“帶了帶了。”

隻見顧九冰解開外衣,露出後背,閒閒地道:“行,刺吧。手放穩了,莫怕,真有人來,也能糊弄過去,都以為咱倆有一腿呢。蘄州地形圖複雜,我先用茶水在桌上畫一遍,你再照葫蘆畫瓢即可。”

這仆人雖有驚慌,手卻很穩,竟是位精湛絕倫的紋身師。他連連應道:“是,是!”

室內靜謐無聲,時不時有男子受痛低吟,兩道人影交疊不過寸餘。

蹲守片刻暗窺端倪的下人也放下心來,無聲後退,稟報謝溫去了。

暗夜降臨,燈火點燃。

宣玨在硬榻上半靠,忙碌一天,終於得以喘息,將鸞木鳥輕輕拿來,取下書信。

沒有急著先攤開,而是想到了什麼,摸向懸掛腰間的香囊。

香囊是爾玉針線,端午贈的。

香料稍散後,他取了大部分填充,將玉蟬放置進去,全當護身符用。也和爾玉提及過。

臨走前,她心血來潮,強買強賣硬塞了畫的符篆,叮囑不準打開,否則符篆不靈。

宣玨思忖片刻,還是照她吩咐,沒有打開,隻是對著燈火細看。

紗布半透著光,看不分明,他便又將香囊湊近青鸞。

甫一靠近,青鸞就振翅而鳴,安分下來的羽翼撲棱作響。

宣玨了然。

機木傳信,飛鸞作書,雖遠萬裡也能抵達,有時需要產自西梁溪山一種獨特磁石,名為“青溪”。

一鸞配一溪。

看來是將這隻青鸞的青溪塞到他香囊裡了。

他隻是有些納悶……重量為何未變?

爾玉把刻蟬拿走了?

宣玨皺眉,本想回去再問,突然發現香囊角落,不知何時多添了一行細繡小字,像是早料到他會發現不對勁。

小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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