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守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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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燕蓋安山脈,風雪交加。

戚文瀾蹲在一旁從高處往下看,奇怪地看他一眼:“笑甚?”

“謝溫謀逆,被扣押宗人府了。”宣玨將抄送的密報折起收好。

他難得穿盔戴甲,像是鋒光內斂的絕世名刀,立如鬆竹,肩上落了層薄薄細雪,明明同為弱冠不久的青年人,較殺氣外溢的戚文瀾更讓人不敢直視。

戚文瀾:“京中妥了?”

宣玨“嗯”了聲:“攔截謝溫的騎兵,隻折損了不到八百兵卒,零七碎八的儘皆算上,望都有十萬左右的人馬可供驅策,守城不成問題。”

戚文瀾心中大石稍稍落地,對宣玨招手道:“此處埋伏落石,待我們假裝不敵,引他們出城,便能一舉殲滅。”

“可。”宣玨掃了一眼遠近險峻山勢地貌,又道,“再往前百丈左右伏擊,效果更好。”

連行十幾日兵,軍中上下摸清了這位的性子。

建議在我,決不決策在你,比如逆風行軍還是停頓休整,進攻何城以何路線。被人駁斥了也不氣,看起來好說話得要命。

起先還有將士仗著資曆老,隨者多,看不起半道而來的宣玨,屢次三番駁斥他的建議。

宣玨冷眼旁觀,由著他們吃過一兩次虧乖乖老實,然後繼續有條不紊地布局籌劃。

十幾日下來,無論是暗襲偷城,還是連夜伏擊,都屢戰屢勝,幾乎快要攻入處京邊境,東燕的狼煙同樣燃了綿延遍地。

戚家軍近四十萬兵力,折損未曾過萬。

這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諸將領才對他刮目相看,有次戚文瀾都忍不住道:“離玉,你的兵法基本是紙上談兵未曾實踐吧?怎如此順手——我爹已是兵法大家,在奇詭之道上,遠不如你。”

宣玨長睫上也是細碎的雪沫,他眨眼垂眸,淡淡地謙遜幾句,敷衍過這個問題。

他的獨辟蹊徑是前世鮮血澆灌磨礪而出,沒什麼值得誇讚提及的。

宣玨摩挲掌心刀劍劍柄,遙望蓋安城池,再遠處是巍峨高聳的群山,遮擋住富貴滔天處的燕都。

心裡想道:青鸞也該抵達望都了。

謝重姒接到宣玨傳入帝都的“守住”二字時,滿朝文武也在說守城。

東境沿線被摧枯拉朽的攻勢,破壞得搖搖欲墜,望都東南更是直接撕碎一角,燕軍長驅直入。

浩蕩的二十餘萬敵軍不日即可抵達望都,幾乎三倍的兵力讓不少朝官都聞風喪膽。

“堅守城門,打不死他們也要惡心死他們!”有朝官唾沫子橫飛,“望都素來穩固,把守不動,定能迎來援軍!”

謝重姒這幾日都很不見外地參朝議政,即使有老學究嚎啕著於理不合,但奈何三皇子一脈除去,太子嫡脈在朝堂上穩居上風,有他們護著,旁人不好多說一句話。

就連向來古板的禦史中丞宣亭,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了行,沒多說一個字。

謝重姒懶洋洋地半闔眸聽著,莫名其妙:“我們兵多,為何示弱?背城一戰,正麵迎敵即可。”

朝官:“……”

您管這叫兵多?

謝重姒戳破他:“沒記錯的話,梁大人,您……前幾日還攛掇著棄都城,南下逃避吧?”

梁大人:“……”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眼謝策道臉色。

昨兒因著這事,陛下雷霆大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再沒人敢提了。

梁大人生怕又觸了謝策道黴頭,見他沒動怒,方才繼續道:“殿下,五萬對二十三萬,即便是守城,也……太為難了。”

謝重姒微微一笑:“這五萬戚家軍,本身應該是不存在的。所以本宮說,咱們兵多。梁大人,知福惜福。天子守國門,君主死社稷,滿朝文武鞠躬儘瘁才對,危急關頭,諸位更應集思廣益吧?”

梁大人訥訥幾句,不敢多言了。

謝重姒轉過頭不再看他,對謝策道朗聲道:“依兒臣之見,我齊不僅要大大方方地打,還要打得他們心服口服。主家戰場,兵未至,為何要士氣先衰?”

此言一出,附和者成群。謝重姒扯出話引,再次作壁上觀。

耐著性子聽完七嘴八舌,偶爾開口幾句,確保主論觀點沒有大的偏差。

朝會難捱,謝重姒是真的不喜朝禮,下朝回宮後魂都沒了大半,不住地掩唇打哈欠,葉竹皺著眉替她褪外衣,飛快地給自家殿下泡茶,有些焦慮:“殿下……這可怎辦啊?宣大人和戚將軍他們,能趕得回來嗎?咱們能等得到嗎?”

“等他?”謝重姒窩在軟榻上,垂眸捧茶,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葉竹:“……啊?”

她還想說什麼,謝重姒嫣然一笑,眼裡調侃意味甚濃:“哎呀哎呀,小葉子,你眼裡本宮就這麼可憐兮兮的,需要被人捧著護著呀?”

葉竹:“……”

謝重姒挑眉:“來,這群燕軍儘管來。我讓他們有來無回。顧九冰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搞這麼一遭連環算計,窮兵黷武,也不怕反噬自身?”

她唇邊微勾,眉眼微彎,是粲然明豔的笑靨模樣,葉竹卻背後一涼,察覺到點冷意。

即使這冷意不是對她,也有點吃不消的膽顫。

戚軍指揮權暫時是落在謝重姒手上,謝策道也沒說收歸。

於是謝重姒連夜召集所有土木工,修理加固城門預防,給官兵預發半年俸祿,以激士氣,將五萬戚軍和三萬守衛均分在望都八門處,直麵迎敵。

燕軍兵臨城下的那一晚,朱雀大道上的同濟堂內,衛旭睜開了雙眼。

她喚來金繁,皺眉問道:“近來望都有何異樣麼?”

“不都和你說了嗎?”金繁睡夢裡吵醒,有些發懵,“就……三皇子那事兒,調了點兵來。”

“不,這次更多人。”衛旭眼底有火光,是蠟燭的火,血紅色的,“恐怕十五萬朝上。”

金繁徹底清醒了,納悶:“你怎麼聽出來的啊?這次是動靜大些嗎?”

衛旭點了點耳朵:“不是告訴過你麼,我耳廓下有傳音骨玉。”

衛旭平時話沒個正經,金繁當時還以為她在玩笑,沒想到是真的,不由問道:“那你豈不是時刻都受外音乾擾?”

“那倒不會,我隻對兵器馬蹄聲敏銳。”衛旭臉上浮現一抹嗜血的笑,她舔了舔沒甚血色的唇,像是弑殺殘忍卻又說一不二的戰神重回,輕而又輕的說道,“而且這些聲音不一樣的。兵戈的鐵器聲……很動聽。”

能讓人渾身戰栗,熱血昂揚。

同樣熱血昂揚的還有大齊將士。

國難在前,有臨陣脫逃的高官厚祿者,自然也有熱血沸騰恨不得保家衛國的戰士。

再加上近十天的動員遊說,陣前鼓舞的話都說了一籮筐,正是士氣激昂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