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其不意(一更)(1 / 2)

“蔣醫生, 這邊請。”

蔣祺到了霍城醫院, 老司令的司機康羅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旗杆似的站在門口,甚至不曾抹汗, 畢恭畢敬地。

蔣祺長得很溫柔,從頭到腳也透著一股溫柔儒雅的氣息,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有種魔力。

康羅覺得, 他像是為了做心理醫生而生的,老司令自從小姐去世了以後就一直精神狀況很不好, 有一次在機場病發,還是多虧了蔣祺。

從那以後, 老司令就認準了蔣祺, 彆的心理醫生都不願意看。

他似乎把蔣祺當成一個朋友, 而不是醫生,一個將軍,喋血沙場, 讓他承認自己有病是怎麼也不可能的。

“先生這兩天狀況怎麼樣?”蔣祺問。

康羅和他並肩走進電梯,正好沒有彆人, 他便壓低了聲音說了:“很不好,我們祭拜小姐回程的途中出了車禍, 一輛卡車突然從路中間衝出來, 我踩刹車也已經來不及了, 先生昏迷了兩天。”

“醒來之後呢?”

電梯到了, 康羅說:“醒來之後就一直不肯說話了,飯也很少吃,基本上就是坐在窗前一動不動,所以我才想著叫您來。”

蔣祺笑著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康羅是知道蔣祺家裡有一個即將臨盆的妻子,這個時候叫他來實在有些不妥,但他實在沒辦法了。

病房門關著,蔣祺伸手敲了一下。

康羅把手放在門把上,低聲說了句:“先生,我們進來了。”

蔣祺跟在康羅身後走進來,徑直朝老人走去,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他麵前的桌上,輕聲說:“珀西先生,好久不見了。”

老珀西抬起頭,稍有些意外,隨即回頭看了康羅一眼,“你叫他來的?”

康羅低下頭,蔣祺笑了下,替他打圓場:“不是康羅先生,是我過來探望一位朋友,在外頭偶遇康羅先生才知道您在這兒住院。”

老珀西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蔣祺笑著揮手讓康羅出去了,自己坐在老珀西對麵打量著他的表情,這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臉上透著一股久經風霜的蒼老,卻又有著軍人的堅毅。

他看起來又堅強,又脆弱。

“今年霍城的桑青花開的很好看,我摘了一束,我探望的那位病人先出了院,就借花獻您了。”蔣祺含笑將花插進花瓶,聲音聽起來毫無攻擊性。

老珀西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他手裡的花,這個花是諾拉最喜歡的。

“諾拉生前最喜歡這種花,隻有桑青才能在戰火的殘垣斷壁上生長,很堅強,像是無論經曆什麼都擊不倒。”

蔣祺手指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沉,又轉瞬即逝地消逝了,笑著轉過身,“小姐生前一定是個非常堅強又耀眼的人,可惜我沒有那個幸運見一麵。”

老珀西垂下蒼老的眼皮,緊緊地抿住了唇,把歎息咽回了心裡。

諾拉從小就要強,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後退,上戰場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的光比戰艦反射的陽光還要耀眼。

蔣祺說:“這麼多年了,您始終看不開,我想她也不願意看到您這麼消沉。”

老珀西看著他,稍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起來沒有了往日的淩厲,這次的車禍可能給了他一些打擊。

他說:“其實我一直覺得,諾拉沒有死,我每次來霍城祭拜她的時候,就覺得她依然在我身邊,沒有離開過。”

蔣祺等他說完,給了幾秒的空餘時間,又說:“您沒有看見過她的屍體,那麼為什麼您又幫她立碑呢?”

老珀西說:“戰艦的殘骸在那裡,還有個燒焦的屍體,手腕上戴著……戴著她媽媽送她的手環,她從不離身的。”

蔣祺看著他將臉埋進手心裡,垂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們心理醫生這個職業往往要去窺探彆人的內心,去看彆人最痛苦的根源,發掘他們內心深處的絕望,再給他們一線希望。

蔣祺從他臉上移開視線,看向窗口,他給老珀西的從來不是希望。

他在將這個老人一步步引向絕望。

每次相見他都很少說話,老珀西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但因為他身居高位多年,習慣掌控全局,蔣祺隻不過是他的“樹洞”。

他需要一個傾訴的渠道。

蔣祺便每次都和他有意無意的聊起已逝多年的諾拉·珀西,一遍又一遍地鞏固他的絕望,讓他沒有一刻遺忘自己女兒耀眼的樣子。

蔣祺輕吸了口氣,繼續溫聲說:“如果諾拉小姐仍舊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您,她不是那種會拋棄國家、親人,將責任全部拋之腦後的人,您說是嗎。”

老珀西抬起頭,有些迷惘的呆滯了一會,歎了口氣說:“是,她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戰場上還有一個生還者,一定不是諾拉,她不會讓彆人替自己犧牲,隻會衝在最前麵。”

蔣祺說:“她將榮耀看的比生命還要重,如果讓他拋棄了這一切,我想她一定比死還難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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