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把刀(1 / 2)

時至深夜, 燭火燃燒殆儘。餘暈的昏黃渲染了各自的眉眼, 褪去正經嚴肅的話題後,難得有了些溫馨的氛圍。

三日月壓根沒打算回去,秦尋真也不是苛待下屬的主。

派遣人家在高危地帶當間諜, 對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愣是同她夜談半宿,這會兒要再將刃趕走,跟“用完就丟”有啥兩樣?

她畢竟不是什麼魔鬼。

故而,在三日月麵露“倦色”、頗感“為難”的時候, 秦尋真向他發出了“留宿邀請”, 三日月欣然應允, 並優雅又不失敏捷地起身, 從壁櫥中掏出了備用的被褥,與秦尋真的用品完全是一個花色。

被褥所用的緞子上佳,刺繡精致細膩,層次綻開的花瓣占滿了鋪麵,深深淺淺的綠色點綴其間, 像是於早櫻下盛裝而歌的貴女,華麗而矚目。

三日月笑道:“姬君,天守閣的被褥花色真是鮮活。紅若火鯉,翠似碧玉,我從未見過呐。”

秦尋真:……

鮮活、火鯉、碧玉?

該說不愧是平安刀嘛,大東北紅綠花棉襖色,竟能被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秦尋真保持微笑:“喜歡這顏色?”

三日月:“自然。姬君沒發現嗎?刀劍們的著裝, 非黑即白,少有鮮亮。不知這緞子在哪裡訂做,我想給今劍訂幾套衣服。”

秦尋真乾巴巴地問:“為什麼突然想著訂衣服?”

三日月輕笑:“姬君不覺得這顏色,特彆適合短刀麼?”

“紅與綠的搭配,最適合叢林作戰。”三日月解釋道,“布料耐磨、夜間耐寒,如大阪城等區域的遠征,極為方便。且花色明亮,複古又不失新潮,哪怕白日行走,也是一道風景線。”

“這般白天黑夜、潛伏戰鬥都經用的布料,怎能埋沒在天守閣中,隻作被褥使用呢?”

三日月語重心長道:“姬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非常時期,我們必須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東西啊。”

秦尋真摸著下巴,微微頷首:“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可以說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坎兒裡。

但是!

她有點無法想象全本丸短刀穿東北花棉襖的畫麵啊==

尤其是粟田口的短刀,閒暇時期最喜編排節目跳舞。她真怕他們穿上了花棉襖後,集體在訓練場扭秧歌、太極劍、廣場舞==

這簡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然而成大事者不惜小費……呸,不拘小節。為了革命的曙光,短刀穿個花棉襖咋了?

秦尋真大手一揮:“準!”

三日月正兒八經道:“必不負所托。”

之後,二人洗漱、躺倒,蓋上花棉襖,開始臥談會。

好歹是去夏威夷同吃同住過的驢友,這黑燈瞎火的環境,誰也看不見誰,正適合夜間瞎嗶嗶、吹牛逼、放放彩虹屁。

三日月柔聲問道:“姬君,恕我見識短淺,被褥上的紅花是什麼?”

秦尋真:“牡丹。”

“是富貴花,也是國花。”秦尋真緩緩道,“從21世紀順來的物件,瞧著好玩,拿來蓋蓋。”緬懷一下她曾逝去的商業帝國==

“國花……”黑暗中,三日月的聲線喑啞,像是要睡過去一樣,連語氣都含糊了起來,“那麼,姬君你到底來自哪裡呢?”

來自哪裡?

“來自另一個時空……”秦尋真伸出手,衝著天花板抓了抓,“很遠很遠,不僅是距離,還有時間和空間。”

三日月:“另一個時空,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秦尋真吐槽:“一個充滿了杠精的地方。”

“杠精?”

“啊,杠精跟你們刀子精一樣,都是精。”秦尋真滿嘴跑火車,“隻是,他們生來的使命是弄死我,而不像你們,生來的使命是要被我使用。”

三日月一驚:“弄、弄死……”

秦尋真沉重道:“你經曆過六位審神者,其中五個都是渣。可我當初經曆過的每一個杠精,都特麼是渣!”

三日月豎起了耳朵!

秦尋真開始吐槽!

“我經曆的第一個杠精,是我的渣爹——這貨就跟豬圈裡的種豬一樣,四處留情,明明是個總裁,卻過得跟娛樂明星似的,天天上頭條。”

“自打真愛找上門,還帶了個兒子,就一腳把我媽踹了。”

“這踹了就算了,好聚好散。可他渣就渣在,不僅要離要分,還要把人抹黑,不留餘地。以此來顯示自己一心向新歡,從此無舊愛。”

秦尋真說著說著坐了起來,三日月聽著聽著也跟著坐了起來。

“你說渣不渣!”

“渣!”

“我經曆的第二個杠精,是我的渣哥——這貨就是渣爹的進化版2.0,改良了種馬病毒,卻活得勝似種馬,真尼瑪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歲女孩,都是他的腦殘粉!”

“他一針對我,腦殘粉齊齊針對我。想當年,就因為這小兔崽子,我就算人在國外,還要被一群傻逼堵在女廁所!”

“要不是我悍,我就是被霸淩的對象。”

秦尋真:“你說渣不渣!”

三日月:“渣!”

“我經曆的第三個杠精,是我渣爹的渣真愛——就特麼蛇鼠一窩,裝得比白蓮花還清純,給我渣爹的綠帽比綠茶婊還鮮豔。”

“這渣真愛還帶著一二三四個渣男啊!”

“一個個位高權重,閒得發慌,成天想著針對我和我媽,以此來討好那渣真愛。”

“要不是我牛,我早就被賣了!”

秦尋真:“你說渣不渣!”

三日月:“渣!”

“我經曆的第四個杠精,是個傻叉天之驕女——前頭跟我好姐妹一起走,後頭就把我賣給了我渣哥……”

“第五個杠精,是個看似很厲害的什麼組大佬——跟上世紀老地主似的三觀,女人就像是他的藏品,還妄圖染指我,嗬嗬!”

“第六個杠精……第七個杠精……”

越說越激烈,他們乾脆又點起了蠟燭。拉出了矮幾,放上瓜子茶點,一邊嗑一邊聊。

秦尋真:“你說渣不渣!”

三日月:“渣!”

“講真,我能好好活著長大不容易。”

“而我長大後走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比他們更艱巨的代價。”

“當我千倍百倍地報複回去,卻被人說成惡魔。”

“人渣之渣就在於,他們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傷害彆人是種錯誤,隻會記住彆人報複他是十惡不赦。”

秦尋真:“你說……”

三日月:“渣!”

秦尋真:……

“所以啊,最開始遇見你們,就像是看見了過去的我。”秦尋真撐著下巴,回憶道,“那時候的你們,縮在黑暗裡,凝視著燈光灑落的地方……”

猶如她當初渴望著有人能幫她一把一樣。

隻是,他們等到了她。

而她最後等到的,卻是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

秦尋真盯著燭光,眼神有些恍惚:“你說……”

“渣,都是渣。”三日月伸出手,扯過一旁的被褥,輕輕蓋在秦尋真肩上,“姬君,那些都過去了。”

“小心著涼。”

在搖曳的燭光中,三日月溫柔地說道:“我們踏過渣滓遇上了你,你踏過渣滓遇上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