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巡邏侍衛雙目炯炯有神地瞪著紅酥直望, 為首的侍衛將燈籠抬高壓低聲音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大晚上地在此處要做什麼!”
紅酥往後退了一步,“奴才是年側福晉的貼身婢女, 睡不著就出來走走。”
“你沒做虧心事, 你跑什麼!”那侍衛沒有半點要放過她的意思。
紅酥有些欲哭無淚, 方才一瞧見有燈籠光亮她就下意識想跑,結果一跑就被老鷹逮小雞一般提了過來。
她提高了聲音,“你追我, 我能不跑嗎!”
“你既是未做虧心事, 便不怕盤問何必要跑。”那侍衛冷下聲音, “你是不是想進去偷東西!”
紅酥將手臂展開,“奴才說了沒做便就是沒做,這位大人若是懷疑奴才偷了東西, 奴才願意被搜身以示清白,若是搜到了贓物奴才願意承認這偷盜之罪, 可若是什麼都未搜到那大人便是誣蔑之罪!”
那侍衛看著她信誓旦旦的模樣有些遲疑,隨即又往被封的沅湘閣看了眼,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 “你這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隻能說明一點,說不定你就是那個望風, 亦或是你已經將贓物藏了起來。”
他擺了擺手, “兄弟們,咱們進去檢查檢查!”
紅酥慌了神,可她被一群侍衛圍在外頭, 若是此刻當著他們的麵裝鴿子叫反倒是不打自招了。
她沒了法子隻能抬高聲音:“這可是沅湘閣!四阿哥說了,任何人無令皆不可進入,你們現在進去就是違了四阿哥的命令,不怕四阿哥罰你們嗎!”
那些侍衛被紅酥這一言說的頓時有些遲疑,確實四阿哥也下了令任何人皆不可進入。
然而為首的侍衛瞥了眼她,冷聲道:“四阿哥確實有令,可若是讓小賊偷偷溜了進去,咱們更是吃不了兜著走!”
見著眾侍衛說著便往門那兒走,紅酥跟在後頭有些無措,也不知曉主子在裡頭聽見她的提示沒,若是當場抓了現行可就完了。
主子好不容易得了四阿哥的青睞,如今若是背上偷盜的罪名……
就在那侍衛伸手要去揭那門上封條之時,後頭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你們好大的膽子!”
那些侍衛回過頭瞧見是許政冷著一張俊臉負手立在後頭,忙是揖手道:“屬下參見許大人。”
許政身為四阿哥的貼身侍衛,品級自是比他們這些看護府邸的要高。
紅酥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地湊過去,指著那群侍衛就告狀:“許大人,奴才都跟他們說了,四阿哥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內,他們還非要進去,竟是將四阿哥的命令當成耳旁風,真是太不像話了!”
許政眼風瞥過這群侍衛,那群侍衛頓時垂下了頭,那為首的侍衛還試圖解釋:“許大人,我們是懷疑這……”
“既然是四阿哥的命令,你們身為府邸中的侍衛就該守著,下去各領十軍杖!”許政沒有任何猶豫地冷聲道。
所有的侍衛都下去領了軍杖,紅酥鬆了口氣就準備偷溜到另一邊給年清芷發信號,卻是沒想到被許政叫住,“紅酥姑娘,請留步。”
紅酥僵了身子,生怕許政看出了什麼,她緩慢轉過去對上許政的眸子,隨即又有些心虛地移開,“請問許大人有何事嗎?”
她心頭忐忑,生怕他提及這沅湘閣之事。
“薑撞奶很好吃,多謝紅酥姑娘。”
“誒?”紅酥有些略感意外地抬起頭,許政眸中儘是認真的神情,倒反而讓她有些內疚自責起來,那薑撞奶是主子做的,她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下腦袋,“薑撞奶不是奴才做的,是主子做的,許大人要想道謝也該去找我家主子。”
“這薑撞奶雖是年側福晉所做,但……是紅酥姑娘你送來的不是嗎?所以在下也應謝過紅酥姑娘才是。”許政聲音完全不像方才那般冷淡,如今溫潤地如玉一般。
紅酥被他繞的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地一般,胡亂地搖了搖頭敷衍道:“不用謝。”
許政輕輕一笑,“在下還要前去給四阿哥述職,便不耽擱紅酥姑娘散步了。”
紅酥呆愣愣地看著許政的背影漸漸離去,才被後頭翻牆的聲音打斷了沉思,她回過頭隻見年清芷正在笨拙地從裡頭翻牆出來,忙是上前幫忙穩住她的身體。
紅酥尚且還有些驚嚇,忍不住抱怨道:“主子您也真是太大膽了,方才要不是許政大人路過此地幫忙解圍,您今日就要被當成小賊抓出去了。”
年清芷扶著紅酥從圍牆上頭跳了下來,沉默了會兒才蹲下了身捂住腦袋,“我好像闖禍了。”
她尚且還來不及研究那幅畫究竟為何攔腰截斷,就被外頭的吵鬨聲給驚嚇住了,她便匆忙地把那幅畫埋在了沅湘閣院子裡,又偷偷去取了柳如雲大師的信物,趁著外頭沒聲音了才翻牆出來。
紅酥嚇了一跳,“您該不是弄壞了什麼東西吧?”
年清芷抬眼瞥了眼紅酥沒有說話,她還真的弄壞了一副畫……雖然應該不是她弄壞的,可確實是她碰了下就攔腰斷開了。
紅酥見著年清芷默認,也是蹲下了身捂住腦袋:“完了完了,怎麼辦?”
年清芷將碎發撩到了耳後,罷了罷了,好在她在現代的時候接了仿造《雍正十二美人圖》的活,那幅《撚珠觀貓》她早就深記在了腦中,想來隻要趁胤禛前去沅湘閣前將它仿造出來歸還回去便是。
年清芷將紅酥拉起來,細細地吩咐著明日她們兵分兩路,她前去柳如雲的繡坊找柳如雲,紅酥便采買仿畫所用的工具。
見著年清芷這般沉穩的模樣,紅酥不自覺被她感染,心頭的慌亂不知什麼時候也消散了。
紅酥暗暗記下年清芷所吩咐的事情,兩人回去的路上她想起今日許政的模樣,她突然冒了一句,“主子,能不能教奴才薑撞奶的做法?”
年清芷雖是不知曉紅酥為什麼突然對薑撞奶感了興趣,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當日那名裁判所說的果然為真,第二日年清芷憑借著從沅湘閣找出的絲帕成功見到了柳如雲大師。
柳如雲雖是上了年紀,臉蛋卻是保養得極好,若是說她三十歲不到也是有人相信的,她那一雙手更是保護的極好,一雙手嫩滑地宛如剝了殼的雞蛋,就連最精細的絲線在她手中也絕不會斷裂。
柳如雲見到年清芷,輕輕一笑:“我見過你,你是盼窈身邊的阿洛吧。”
年清芷臉色一僵,有些沒反應過來柳如雲所說的意思,這身體原主人不是年家三小姐年盼窈嗎?為什麼柳如雲會說她是年盼窈身邊的阿洛。
她遲疑地開口:“柳大師實不相瞞,我失去了記憶,您說的阿洛是誰?”
柳如雲也有些驚訝地站起了身,仔細地打量了下年清芷的模樣,隨即堅定地說道:“我記得沒錯,你就是年家三小姐身邊的丫鬟阿洛呀。當初盼窈將你帶過來,我還以為你是盼窈的妹妹,確實沒想到你是盼窈的丫鬟。我倒是第一次見主仆竟是有那般相像的,我不會記錯。沒想到一年多過去,你都嫁人了。”
年清芷想起那日紅酥試探性地問過自己可否認識徐桂花,紅酥那般不自然的模樣……她一定知曉隱情,隻是現在還不是深究的時候。
其實年清芷也察覺出了端倪,這副身子好像對伺候人的活做的極為熟稔,就連手腹都有一層淡淡的薄繭,隻是她一直未多加懷疑,畢竟這身子與自己和年夫人都極像。
年清芷努力壓下心頭的疑惑,將當年的絲帕從袖口中拿出雙手捧著,“柳大師是否還記得這塊絲帕。”
柳如雲眸光落在這塊絲帕上,絲帕上繡著紫藤蘿,花朵一簇簇地垂在邊緣淡雅又夢幻,就像真的紫藤蘿花朵被包裹在了絲帕上一般。
她自然記得這塊絲帕,十幾年前被一位蒙麵女子贏得去,自此再無人拿這塊絲帕前來認師。
後來柳如雲在集市上遇到一名同樣是蒙著麵的女子,露出的眉眼與當年那位一致無二,當即便表明了身份收了她為徒,這徒弟便是年盼窈。
後來問清楚了年歲才方知年盼窈並不是當年那位蒙麵女子,隻是既然收了便是收了,她說話斷沒有反悔的時候。
卻是沒想到時隔這般長時間,竟是年盼窈的丫鬟阿洛拿了絲帕前來找她。
柳如雲點了點頭,“我當年說過,誰拿了這塊絲帕誰便是我的徒弟。”
“我來並非是想學藝,隻是想借此向柳大師求一繡品。”年清芷揖手道,“我家奶奶一直喜愛柳大師繡品,可柳大師的繡品已不售賣十幾年,最近我家奶奶過生辰,所以我想求一繡品送給奶奶當成壽辰禮物。”
柳如雲搖了搖頭,“我說話斷沒有反悔的時候,若是你想從我這兒學藝自是可以,可若是想求繡品恕我拒絕。”
“柳大師,並非是我不想學,是我不能學。”年清芷將雙手攤開,“似乎是做奴才的活做得太多,我的手指粗糙,已經摸不得最精細的線了。”
柳如雲卻還是堅持,年清芷沒了辦法隻好告彆柳如雲,可就在後退的那一霎那不小心提到了放在一旁的紙簍,紙簍裡頭的團成球狀的圖紙全部滾了出來。
年清芷一邊道著歉,一邊蹲下來將那些作廢的圖紙重新裝進紙簍裡。
就在重新裝簍的過程中,年清芷發現這些圖紙全部都是在勾畫無量佛的模樣,隻是似乎這圖紙的主人對自己的畫技十分不滿意,畫了一張又一張都丟棄在了紙簍裡。
年清芷眸光一亮,突然有了主意,她將廢棄的圖紙捧起來,“柳大師是否在苦惱無量佛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