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屋內的少女正在將采來的藥草一一洗去灰塵, 聽見胡波的聲音, 她忙是將手上沾到的泥土洗淨走了出來, “師父,發生了什麼事您這般著急回京城?”

那少女不過十五歲上下的模樣,一雙眼眸在鵝蛋臉上瀲灩流轉若秋月一般,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眸, 竟是比現在的年側福晉模樣還要更像年清芷三分。

若是讓紅酥瞧見了,必定抱住她大哭喊著小姐您終於回來啦。

這少女不是彆人, 正是年家三小姐——年盼窈。

胡波看了眼她, 當初就是因為她眉眼與年清芷像極了, 他一時感懷當年年清芷跟隨他行醫的日子,不僅救了她還將她收為弟子親傳醫學。

他開口道:“還不是你名義上的夫君送的信, 他受了嚴重的傷雙目失明了。”

年盼窈聞言嬌美的臉上神色一僵, 轉過身去犟著聲音, “那我可不能回京城,若是讓四阿哥發現了我才是真正的年盼窈,那我們年家可就慘了。”

胡波走上前, 毫不客氣地擰住她的耳朵, 嚴厲道:“你怕什麼, 你的丫鬟阿洛不是替你嫁了嗎?”

見她依舊不樂意, 胡波軟了聲音說道:“罷了罷了,大不了我前去問診的時候你就留在京城的院子裡給我曬中藥。”

這丫頭有一隻能辯百草的鼻子,胡波也舍不得她留在江南。

年盼窈想想這才答應。

***

年清芷放飛了鴿子重新回到房間,彼時幾個太醫已經診斷完了, 與先前那些太醫診斷的結果一致,並沒有什麼特彆的辦法,隻能吃藥針灸調理。

送完了太醫她又回到房間,胤禛獨自一個人坐在床榻上,單薄的身子看著有些孤寂。

年清芷將方才摘得一簇梅花放進花瓶裡,淡淡的梅花香味充斥著房間,胤禛聞到了開口問道:“是院子梅花開了?”

年清芷“嗯”了一聲,將花瓶拿起坐在胤禛床邊,“四阿哥你聞,我摘了一簇梅花進來。”

胤禛抬起手,試圖去觸摸梅花的花瓣,卻是試探了幾次都伸錯了方向,就在他有些挫敗地準備放下手時,一隻纖細溫軟的手卻是伸過來輕輕捏住他的手,指引似的將他指尖輕輕觸及梅花的花瓣。

“今年花開得不錯,待四阿哥您眼睛好了,我便陪您看。”

胤禛抿唇笑了下,卻是沒答話。

年清芷心頭也有愁緒,她也怕胤禛的眼睛一輩子便是這般了,想起胡波精湛的醫術她又強打起了精神,拿了幾本書一一讀出書的名字,“四阿哥,我給您讀書吧。這些書您想看哪本呢?”

胤禛心頭還記掛著年清芷那副無量壽佛唐卡的臨摹畫,他蹙了下眉頭,“當日弄臟了你的畫,那畫應當是柳如雲為了皇祖母壽誕叫你畫的吧,離壽誕隻有小一個月了。正事重要,我這兒不用你陪著,我派人送你去靜安寺臨摹畫吧。”

胤禛聽見她放下書的聲音,然後是離開床榻邊的腳步聲。

知曉是她離開了,他不知為何心頭突然空了一塊,有她在身邊他的心是無比安定的,就如當年清芷在他身邊時的感覺一樣。

胤禛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她與清芷實在是太像,又或許是其他他兵不明白的原因。

明明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承受黑暗承受孤獨,可是真當這些來臨時,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孤寂。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畔靜得連呼吸聲都無,像是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有些東西存在的時候他不覺得什麼,失去了才方覺得難受。

胤禛覺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氣來,摩挲著扶住床架走下床來,用腳尖試探地找到鞋子,勉強將腳踩進鞋子後他按照心裡頭記得窗戶方向摩挲著走去。

一開始一切順利,可他心中卻還是藏著許多許多的不確定和恐懼,他害怕未知路上的障礙、害怕突如其來的受傷,最後被椅子絆倒的時候他的心整個都落了下來。

早就抱著會摔倒受傷的風險,這結果像是注定一般,所以一切來臨時胤禛顯得極為淡定,他在地上坐了會兒才開始試探地想要扶住凳子爬起來,可那凳子歪斜著他又無法看到,剛一使力他便摔在了地上。

他苦澀地扯了下唇角,自己與那位置無緣便也就罷了,如今竟是連這般簡單的事都做不了了。

胤禛坐在地上有些茫然,苦心謀劃的所有皆泡了湯,以他現在的模樣彆說是皇帝,就算是能為大清貢獻的良臣都做不了,今後的一切都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看不見任何的可能。

門“吱丫”一聲打開了,胤禛頭往門口偏了下,隨之而來的是年清芷慌亂地聲音,“四阿哥您怎麼坐在地上?”

年清芷將手中的東西胡亂地堆放在桌案上,便小跑來扶他起身。

胤禛有些困惑地微蹙了下眉:“你沒去靜安寺?”

年清芷在他麵前蹲下了身,“這無量壽佛的唐卡我之前臨摹了三、四天,所有的細節我都記住了,如今再來一遍根本不需要前去靜安寺。”

她看著胤禛這般落魄地坐在地上,有些愧疚:“方才我未說是怕四阿哥您拒絕,所以剛剛跑出去叫紅酥幫我準備顏料與紙了。”

胤禛感受到她嬌嫩的手牽住他的手,她的手還帶著淡淡的涼意,想必是方才出去凍著了。

他慢慢地被年清芷扶起來,聽見她說:“四阿哥,我就在您房間裡畫,好嗎?”

胤禛雖是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卻是能聽出她語氣裡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她是在害怕自己拒絕嗎?

他有些不明白,不過是照顧廢人的苦差事罷了,有什麼害怕他拒絕的。

又聽見年清芷道:“我不發出任何聲音,絕對不會打擾到四阿哥您的休息!”

胤禛輕輕“嗯”了一聲,年清芷的聲音立刻開朗了許多:“我扶您回床上歇息。”

胤禛卻是道:“我想坐在桌旁邊聽你畫畫。”

年清芷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好。”

她將胤禛扶著坐在桌案旁邊的椅子坐好,自己則是將桌案上的東西整理好,重新鋪展開紙來。

唐卡與其他畫不同,唐卡漂亮就漂亮在它的製作煩雜,有十分多精細的線條。

所以年清芷當初沒有直接記下唐卡的細節臨摹,而是親自到靜安寺照著壁畫臨摹。

不過如今已經完成一幅臨摹的畫,那些繁瑣的細節她是全部記得了,她沒有多加思索就開始用毛筆沾染顏料開始進行無量壽佛唐卡的臨摹。

相比於第一次的小心翼翼,這一次她下手果斷也迅速了多。

桌案旁的直欞窗被年清芷支了起來,陽光從直欞窗投射進來正好灑在胤禛的側臉上,他閉著眼睛感受著陽光的溫度,耳畔是畫筆在紙上摩擦輕輕作響的聲音,還有她平穩的呼吸聲。

他的心重新歸於平靜,心中的那絲陰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散,如今那塊角落被大量的陽光充斥,沒有黑暗的半點地方。

就這樣他們彼此無言地度過了一個下午,臨摹的畫已經完成了一半,窗外卻是傳來了李側福晉尖細的聲音,“我也是王爺的側福晉,憑什麼她年側福晉能陪著王爺,我就不行?”

跟在後頭的是她婢女的應和聲:“我家福晉特地為王爺熬了一個下午的雞湯,福晉隻是想親自送雞湯進去而已!”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胤禛最討厭嘈雜了,她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胤禛,隻見他果真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年清芷手上的毛筆都未來得及放下,就直接開了門走了出去,彼時李側福晉已經強行越過侍衛的阻攔走進了院中,她聽見門開的聲音抬眼瞧見是年清芷拿著毛筆走了出來,年清芷穿著青色旗裝,臉龐粉光若膩,黛眉籠罩著淡淡霧氣,清眸流盼透著純淨,沒有半分妝點卻清麗異常,瀲瀲宛若初月。

李側福晉瞧見她這般漂亮的模樣,心裡頭就堆積滿了嫉妒,更彆說如今年清芷還獨占著四阿哥。

她眸光落在年清芷手上,瞧見那沾了顏色的毛筆,冷笑了一聲:“年側福晉真當‘儘心儘力’啊!說是照看王爺,自己卻是畫起畫玩了。看來年側福晉是累了,不如我替你吧。”

年清芷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她往後看了眼就瞧見胤禛扶著牆往這兒走來,她忙伸過手扶住他的手臂,牽引著帶他在門口站定。

胤禛閉著眼睛側過頭問年清芷,“你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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