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2)

年清芷淚掉下來,將他手中的畫卷隨手扔一邊, 這個時候還管什麼畫。

很快小沙彌叫來了許政一群人, 將胤禛與年清芷一道送回了雍親王府,年清芷讓侍衛提前下山召來了太醫們候在府上, 使得胤禛剛到府邸就能接受最好的治療。

到達府邸的時候胤禛已經陷入昏迷沒了意識, 幾個太醫忙是圍在胤禛身邊看診, 年清芷站在外圈第一次感到如此無措, 她當年雖是與胡大夫一道遊醫了良久, 可中醫博大精深又豈是一年就能精通的,到現在她也不過隻會個皮毛。

見著上前看診的太醫臉色越來越凝重,年清芷的心也沉了下去。

太醫長歎了一口氣,隨即站起了身看向年清芷滿含擔憂的眼眸, 他猶豫了下方才道:“年側福晉,王爺的外傷倒還好, 養一段時間便好,隻是……”

看大夫最怕的便是他們話中的轉折,年清芷害怕地不行忙是疾聲道:“隻是什麼?”

“這橫木的撞擊似乎導致一大塊淤血凝聚在腦部,或許會擠壓到眼睛, 王爺多半會失明一段時日。”太醫小心翼翼地開口。

他看著年清芷唰地一下臉色蒼白下去又是有些不忍道:“年側福晉, 在下說的也不一定, 一切要看明日王爺醒來後的狀況。”

年清芷在宮中生活十幾年, 怎麼會不知曉這些太醫的話,太醫一般都會說出最保守的話,若是說多半那便是肯定了。

她心涼了下來, “失明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是多久呢?幾天……”

年清芷看著太醫的臉色,繼續試探道:“幾個月?蔣太醫您總該給我個盼頭吧。”

蔣太醫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聽說年側福晉也懂些醫理,自是知曉這些都是沒有準頭的。在下先開幾副藥,都是些補血化瘀的藥,還請年側福晉給王爺服下,一切要看明日王爺的狀況。”

年清芷沒有再強迫幾位太醫,吩咐了紅酥前去熬藥,自己則是坐在了胤禛床旁,他後腦勺的傷已經被包紮起來,因為流了許多血臉色看起來慘白。

她伸出手想要將被子再往上拉拉,卻是剛一懸空便被他抓住了手腕,手腕被狠狠地抵在了被單上。

年清芷心中一喜以為是他醒來了,忙是看向他的臉,卻是發現他雙眼緊閉似乎夢見了什麼,在猛烈掙紮一般,他蒼白的唇瓣微微顫著吐出幾個字眼:“不、不要離開我。”

胤禛雖是極為虛弱,桎梏她手腕卻是似乎用了全身的力量,她絲毫也掙脫不開。

她隻是稍微試了下便放棄了掙脫,輕聲說道:“我在這兒陪你。”

話語剛落,胤禛的喃喃便停止了,就連他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開。

太醫還未來,府邸中的幾位福晉已經接連看過了,烏拉那拉氏打破一貫的沉穩模樣,紅了眼圈來看胤禛,本想一道留下來照顧胤禛,卻是瞥見胤禛握緊年清芷的手腕微微一窒。

她們收到的消息皆是胤禛在靜安寺中受了傷,卻是沒想到來了才聽到原來年側福晉也跟著一塊。

烏拉那拉氏有些心驚地望了眼年清芷,四阿哥一向專注於政事,皇阿瑪布置的所有任務皆完美完成,她還是第一次見四阿哥在辦正事的時候竟還帶著女人。

縱使她心頭知曉年側福晉在四阿哥心頭是不同的,可這次卻是終究死了心認了命。

烏拉那拉氏定下心弦,安慰了年清芷幾句便離開了。

幾個福晉都來見過,李側福晉最為不淡定,她聽說胤禛是救了年側福晉才受了傷之事大怒,進來就破口大罵:“年盼窈你就是個災星,要不是為了救你四阿哥怎麼會受傷,你怎麼還有臉賴在這兒。”

年清芷性格溫和,輕易不會動怒,若是胤禛不在旁邊李側福晉這般怒罵她無視便無視過去了,隻是李側福晉這般罵完,胤禛穩定下來的脈搏又開始亂跳。

眼見著李側福晉還想大罵,年清芷絲毫沒猶豫一個巴掌便打了上去,打得李側福晉直接懵逼在了原地,雖然她們倆都是側福晉、品級相同,可李側福晉一直自視甚高,畢竟她是入府已久的前輩,這些後入府的就該恭恭敬敬地待她。

卻是沒想到有一朝,竟是被年清芷這般的“後輩”給打了。

年清芷雖是惱怒,但依舊是壓低了聲音生怕吵到胤禛,“你給我閉嘴,你要是想吵,儘管給我出去吵,切勿擾了四阿哥的休息!”

李側福晉捂著被打的那邊臉,有些不可置信地瞪著年清芷,依舊沒反應過來年清芷竟然敢打她。

年清芷說些什麼,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忍不住高聲道:“你竟敢打我?!”

年清芷蹙緊了眉頭,也高聲起來,卻是在喚許政。

許政聽到年清芷的聲音忙是打了簾子進來,隻聽她道:“四阿哥不喜歡吵鬨,還不快將李側福晉帶出去休息。”

許政點了點頭,上前抓住李側福晉的胳膊,就準備將她帶離屋子裡。

李側福晉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道:“許政,我與她皆是側福晉,要說照看王爺也該是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該管的事,現在成了年盼窈在照顧,可憑什麼我就要出去,為什麼年盼窈能待在屋子裡?!”

許政眸光瞥了眼胤禛扣緊年清芷手腕的手,李側福晉順著許政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子臉色也慘白起來。

沒想到四阿哥不光願意為了救年側福晉而犧牲自己,就連生病中也不想讓年側福晉離開。

李側福晉徹底噤了聲,被許政帶離了房間。

房間內恢複了安靜,年清芷看著胤禛也恢複了平靜,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輕聲道:“沒想到你就連昏迷了也不愛旁人聒噪。”

李側福晉倒也可憐,在雍親王府十幾年了,竟是連知曉胤禛不喜歡聒噪的機會都無。

紅酥將藥碗端進來,年清芷手腕被胤禛扣著不好行動,許政在一旁幫著將胤禛扶起半坐起來。

三個人合力將藥給胤禛喝了下去後,年清芷便讓紅酥與許政下去歇息,自己負責照看胤禛。

年清芷低下腦袋用臉頰愛撫一般地去貼著他的手背,明明屋子裡頭暖爐擺了一地,他修長的手卻依舊冰涼。

她忍不住想到了那夜,他身穿一層單薄外衣便出來追她,那時他也是這般扣緊了她的手腕指尖微涼,那時她清晰地能夠知曉著他愛她,她的身心都被他的愛包裹著,暖呼呼地沒有一絲的間隙。

可是過了十三年,就算是最濃的愛也該是隨歲月的翩躚不斷減少,更何況當初她說了那般過分的話,過分到那竟是上輩子她與他最後一次相見。

如今回來了,年清芷不能也不敢去問,忍不住患得患失,因為害怕他眼中的厭惡而故意有些避開他。

她一直都是那麼的懦弱,上一輩子她敢去直麵佟佳皇貴妃的責難,卻是不敢迎麵直對胤禛的愛,甚至用著極為尖利的話去傷害他。

這一輩子成了另一個人,可是卻因為執著著上輩子的愛恨而逃避他。

可是年清芷現在想明白了,不過不管胤禛究竟愛不愛年清芷、恨不恨年清芷,那些都是過去式,她現在是年盼窈是他的年側福晉,如今她隻想好好地待他、好好地愛他,以年側福晉的方式。

心裡頭的枷鎖解開,年清芷的心終於不再像風浪中沉沉浮浮的小舟,她看著胤禛的睡顏默默祈禱,希望他的眼睛無事,希望他能平安。

就算宮中的太醫無法治好他的眼睛,她也可以幫著胤禛找來胡大夫,那一年她隨著胡大夫走過大江南北,雖是學到的東西不過是粗淺皮毛,可她卻是親眼瞧見胡大夫將一個個重疾的病人從地獄拉到了人間。

她相信縱使太醫沒有法子,胡大夫也一定有法子。

年清芷臉頰貼著胤禛的手背,聽著耳側他沉穩溫柔的呼吸,慢慢地繃緊的背也放鬆了下來。

她一早便趕去靜安寺臨摹無量壽佛的唐卡壁畫,後頭又遇見了胤禛受傷之事,身心早就疲倦,就這樣她慢慢地睡了過去。

***

胤禛醒來眼前是黑茫茫一片,他原本以為是屋中未點燃蠟燭,手微動了下卻是劃過柔軟細膩的肌膚,他往方才手碰到的方向看去,卻是黑乎乎地什麼都看不見。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就算蠟燭未點燃,窗外頭也會有月光透出來。

胤禛僵硬地朝著左側窗戶那兒看去,眼前卻依舊黑茫茫地,一點光也透不過來。

後腦勺的傷痛提醒著他昨日發生的事宜,昨日橫木從屋頂掉落,砸在了他的後頸上之後便是什麼記憶都無了。

胤禛知曉了現在的處境,心一點點地落入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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