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2)

他雖是表麵上一副沉醉於佛家信仰,清心寡欲的模樣,可卻是從未離開政治漩渦,他深知康熙有多厭惡背地裡結黨營私的兒子們,便一心當他無心權術的孝順兒子,從而獲得他的信任。

就在皇阿瑪逐漸信任他,慢慢地將重要事宜交給他所做的時候,他竟然失明了。

失明意味著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遙不可及的位置隻要是皇阿瑪的兒子都有幾率坐上去,可一旦成了殘廢,就意味著那位置對他判了死刑,這些年所有的蟄伏謀劃和忍辱負重皆是白費了。

胤禛茫然地坐在床上,很久沒有出現的無力感慢慢地浮上了心頭,上一次這般還是清芷去世的時候,那時候他整日在宅院遊蕩著無所事事著,似乎覺得這世間上的一切事物都對他沒了意義。

後來是額娘出麵,將他從泥沼中拉起來,沒了清芷至少他還有他的野心,就這樣他按照自己的野心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眼見著看到希望的時候一雙看不見地手又輕易地將他壓進了泥沼中,他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爬上去。

胤禛苦笑地扯了下唇角,將手垂直著擺在麵前晃動了下,卻連手的輪廓都看不清。

就在他頹廢地想將手放下時,卻是被一雙溫暖的手包裹住,耳畔是熟悉的輕聲細語,“四阿哥是想要什麼嗎?”

胤禛有些一愣,不太確定地問道:“年盼窈?”

“嗯,我在。”年清芷輕聲說道。

她的手纖細又小巧,兩隻手同時握住胤禛的手才堪堪包裹住,可是就是這一雙手的出現卻是讓胤禛突然感到安定。

他開口問道:“太醫怎麼說?”

年清芷小心翼翼地看過去,隻見胤禛無力地垂下眼睫,似乎是已經接受了失明的事實。

可是他越這般淡定,可她心頭就是更加難過。

“太醫說還要看今日的情況才能確定,我昨日安排太醫在府邸住下了,他們正在外頭候著呢。”

胤禛點了點頭,“還請你幫我收拾一番。”

“好。”年清芷喚了紅酥打了盆水來,她親自為胤禛梳洗。

這活胤禛小的時候年清芷還經常乾,後來胤禛稍微長大了些便讓她歇著,一切由劉義來。

如今已經有十幾年沒乾了,年清芷的動作不由有些生疏,她用毛巾沾了點水輕輕地擦拭他的臉頰。

喝了碗補血化瘀的藥,又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他雖是還有些蒼白但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年清芷從他的額角往下慢慢擦拭,經過眼眸劃過鼻子直到他倔強的嘴角。

暖爐烘得屋裡頭像是一個大蒸籠,她指尖似乎都在冒著熱氣,隔著毛巾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熱,與清芷帶給他的溫柔一般。

胤禛心頭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愁緒,便是被她這般輕輕地撫平了一些。

年清芷喂了胤禛一點藥粥墊了墊肚子,方才將在院外候著的太醫叫了進來。

她站了起身將位置讓給太醫,胤禛似乎感受到她的離開,心裡頭猛地落了一空,縱使太醫很快就扶住了他,他心頭卻還是沒了原本平淡的那股安定。

幾個太醫輪番診著脈,又伸手將他的眼皮撥開研究著,卻是都沒有什麼治療的確切方式。

年清芷看著太醫臉色不好,心也沉了下來,向他們幾個示意了下眼色,意識是叫他們不要當著胤禛的麵說出情況。

胤禛雖瞧不見太醫的模樣,但因著失去了視覺,其他感覺卻是越發敏銳。

他似乎察覺了什麼,低沉著聲音道:“我要你們如實說出我的病情,能不能治好,到底有多少分把握。”

太醫們為難地看了眼一旁的年清芷,卻是又聽胤禛道:“無論是怎麼的後果,我皆承受的住,還請太醫如實相告。”

見著年清芷也點了點頭,太醫們才如實說出了情況,如昨日告訴年清芷的一般,因著突如其來的撞擊,腦部殘留的淤血擠壓到了腦部的神經導致了暫時失明,但至於什麼時候能恢複視覺,一切要看那淤血什麼時候化開。

太醫們說的時候,年清芷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胤禛臉上,卻是見他麵色十分冷靜,沒有因為太醫說出的壞消息而有一絲一毫的無措。

怎麼可能心中一點不安都沒有呢,隻是已經習慣了將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

年清芷更是心疼,送完了太醫離去,又捧著藥碗坐在胤禛身邊。

她想了想安慰道:“太醫他們也沒有把話說死,事事皆有可能,說不定這幾副藥下去淤血化開,便能恢複了視覺呢。”

“我無礙,不必安慰我。”胤禛閉著眼眸,淡淡說道,“把許政叫來。”

“好。”年清芷將藥碗放在椅子上,站起身便去尋許政。

卻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胤禛身上的被麓被藥打濕了一塊,胤禛四處摩挲著藥碗,有些迷茫無措的模樣。

年清芷心有些泛起酸澀來,原來胤禛將她支出去是想自己喝藥,被人服侍與不得不被人服侍總歸是不同的,他是那般驕傲的人,又怎麼甘心讓自己成為後者。

可是……她上前想要將藥碗從被麓拿起來,胤禛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堅持道:“我可以自己來。”

年清芷在原地站定,看著胤禛慢慢摩挲到藥碗,又用另一隻手摩挲到椅子將藥碗平平穩穩地放在了椅子上。

她從櫃子中搬了新被褥拿過來,胤禛將被藥打濕的被褥遞給年清芷說了聲“謝謝”。

以防萬一後廚一直溫著藥,紅酥很快將藥送了過來,這次年清芷沒有親自喂胤禛喝藥,她知曉就算胤禛失了明,一些小事他還是想要自己做到。

年清芷將藥碗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的手心中,便坐在旁邊看著他喝。

胤禛蹙著眉頭一邊喝著藥一邊輕聲詢問許政昨日的狀況,許政回答道:“回王爺的話,昨日事發當時屬下們就將犯事之人抓住,可那人無論再怎麼拷問都咬定了是自己一時失手。”

藥又苦又澀還泛著一股酸味,胤禛眉頭緊皺又喝了一口,“那人家裡頭查了沒?”

短短一句話,年清芷便聽出胤禛並不認為昨日的事是個意外,說來倒也是若是第一根是意外也便罷了,那第二根就太過故意了。

彼時八爺黨大挫,胤禛獨得康熙信賴又一力上奏折勸康熙重立太子,或許昨日之事便是出自八爺黨那群人之手。

或許胤禛也猜測出了是何人所為,隻是還未查出證據來。

許政回道:“回王爺的話,屬下已經查了那人,那人幼年喪父喪母是受到同村村民的救濟才得以長大。”

“最近他村裡頭可發生了什麼事,一切具體到人,是否有債務纏身或是背上了債務的皆要查清楚。”

收到胤禛的命令,許政很快便下去辦事了,彼時宮裡頭的消息也來了,康熙與德妃也知曉了胤禛意外失明之事,忙是將胤禛手上的事分散地交給了其餘的阿哥,又將太醫院當值的太醫輪番地來這兒診斷一番。

年清芷趁著太醫們進去診斷的時候,按照當年與胡大夫的約定放了隻鴿子出去,簡略地寫了幾句胤禛的狀況並希望他能前來診治。

她卻是不知曉胡波暗地裡早便是胤禛的人了,他在江南胤禛安排給他的院子裡收到了那鴿子,頓時心態就崩了。

這可是他和年清芷約定的方式,可年清芷已經走了十三年快十四年了,怎麼會有人用年清芷的方法與他聯係!!

胡波看了眼紙條上的內容,有些承受不了地沉重地歎了歎氣,暗自猜測或許年清芷將這法子交給了四阿哥?這樣解釋倒是合理。

他轉過頭高聲道:“阿盼,趕緊收拾行李,咱們要回京城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聰明如你們, 應該猜出來這裡的阿盼是誰了吧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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