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1 / 2)

雍正十三年三月, 雍正崩逝於圓明園舉國同哀,根據他的秘密立儲方法即將密封的錦匣收藏於“正大光明”匾後, 總理事務從“正大光明”匾後拿出聖旨,由皇長子弘曆繼承皇位。

又過了兩個月皇宮中又傳出了年皇後崩逝的消息,大概是太過傷懷的緣故病魔纏身,竟也隨雍正帝去了。

宮廷裡接連兩個月辦喪事,雍正的棺還停靈於正殿中,二門外的幾筵建丹旐還沒撤就添上了新的,弘曆乾脆將年皇後的棺木也一同留在了正殿中給眾人叩拜。

白日裡頭的人絡繹不絕,夜間弘曆與弘晝兩人身襲著孝服跪在軟墊上, 兩人眸光落在棺木上, 臉上的悲傷早已麻木。

弘晝抹了把臉感受到臉上已經哭僵,扭頭將留在殿中的宮女給支了出去,見著殿中已無人他方才回過頭幽怨地看著棺木開口說道:“皇兄, 皇阿瑪和皇額娘也太沒良心了,想出去玩就光明正大地出巡嘛, 皇爺爺出巡了不知多少次, 哪裡像他們這樣搞出這一套假死, 把偌大的一個朝廷都丟給咱們來,自己出去享樂了。”

弘曆麵無表情地從軟墊上站起來,敲了敲早已跪麻的雙腿,走到一旁拿起了白瓷浮紋茶盞斟了兩杯水,一杯遞給了弘晝:“我看你幽怨的是他們將皇妹帶出去了,沒帶你吧。”

他們倆是雙胞胎, 但長相和性格都差得遠去了,但大概是雙胞胎心有靈犀吧,他光是看弘晝一眼便是能看出弘晝想的是什麼。

弘晝假哭了一天早就渴了,忙是接過白瓷浮紋茶盞一飲而儘,又聽見弘曆這般說忙是尷尬地打了個哈哈:“皇兄您英勇蓋世、聰明絕頂、目達耳通、七竅玲瓏、穎悟絕倫,您這麼厲害自然一個人就能將這政事料理地妥妥當當……”

弘晝還想拍著馬屁,便瞧見弘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為你拍馬屁,我就會同意你去找皇阿瑪和皇額娘?還想兩手一攤將所有事拋給我,真是想得美。彆忘了皇阿瑪和皇額娘臨走前說的話,皇妹年歲尚小所以他們才帶出去,而你是他們專門留下來輔佐我登基料理事務的。你要是敢走,我就立馬把你院子裡養的那些美嬌娘就地遣散了。”

弘晝還有大半截的恭維話被弘曆堵在了喉嚨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怪難受的,他鬱悶地瞅了眼弘曆,分明大家都是幾乎同時是從皇額娘肚子裡頭出來的,怎麼性情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呢。咳咳,地上的自然是弘曆,他的性情當然是天上!

要說弘曆這般一板一眼、嚴肅認真的模樣要追溯到小時候了,自從他有了記憶起弘曆便已是這番模樣了,他還經常聽皇額娘提起唉聲歎氣地道弘曆居然是隨了皇阿瑪小時候,竟是和小時候的皇阿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弘晝還非常不服氣地皺了皺鼻子說道:“皇額娘莫不是真的親眼瞧過皇阿瑪小時候的模樣。”

當時皇額娘是怎麼說的呢,弘晝想了想,她漂亮嬌柔的臉上含著笑,以一種溫柔到骨子裡的語調:“你皇阿瑪呀小時候可可愛了,一板一眼地還特彆扭,但實際上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從那個時候弘晝便是了解到了一件事,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皇額娘可是比皇阿瑪小了十幾歲,皇阿瑪小的時候皇額娘還不知道在哪呢,又怎麼可能親眼瞧見皇阿瑪小的時候呢。

不過真被皇額娘說準了,弘曆真的是越來越像皇阿瑪了,弘晝幾乎能從弘曆身上瞅見皇阿瑪的影子,如今竟然拿他院子裡頭的美嬌娘威脅他,弘曆以為這樣威脅他他就會罷休嗎!

沒錯,他就會罷休,那些可都是他的軟肋!這世上要是沒了美人相伴,活著還有嘛意思!

弘晝忙是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拍了拍胸膛開口道:“皇兄,此言差矣!你怎麼可以這樣揣度弟弟我的心思呢,我又哪是那種會拋下皇兄你一個人自己跑去逍遙快活的人,我定然是要留下來陪著你的。”

弘曆抿了一口茶水,自小他們兄弟兩個便是一同長大,這個弟弟的小心思他可是太了解的,雖是這般說或許接下來還是會耍滑頭,但到底隻要將他的軟肋抓住便是。

他淡淡瞥了弘晝眼,開口道:“你既是在我麵前這般說了,若是以後有所違背便是欺君。”

“當上了皇上,皇兄果然是長了本事,隻是這欺君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有本事你將皇阿瑪和皇額娘一起捉回來。”

弘晝不服氣地道,他心裡仍舊埋怨著皇阿瑪、皇額娘還有皇妹一起逍遙快活去了,若是皇阿瑪還留在紫禁城便好了,他便依舊是那個逍遙自在的親王,什麼事情都不要管。

大概是皇阿瑪也知道他這個二兒子的脾氣本性,才將皇位傳給弘曆,倒是讓弘晝鬆了口氣。隻是又留下聖旨來讓他輔佐弘曆,倒是把他也鎖在了這個皇宮裡,他倒恨不得弘曆將皇阿瑪和皇額娘一同捉回來。

弘曆在弘晝額頭上猛敲了個爆栗,冷哼道:“這話你也敢說!我瞧你這嘴是最不把門的,要我說皇阿瑪和皇額娘就不該將真相告知於你,省得你若是吃醉了酒把事情說了出去!”

弘曆雖然表麵上泰然自若,可心頭也還是慌得,他不過才弱冠之年便是要承擔下這江山的重責,但他也隻敢將這些情緒在皇阿瑪麵前表現出來,但皇阿瑪卻是輕飄飄一句“就是因為看在你弱冠了也該謀一份大事,方才將皇位傳授於你。”

他不禁摸了把汗,看來皇阿瑪早就開始謀劃此事,一直在等著他到弱冠的年紀,將早已奠定基礎的太平盛世留給了他。

然而等到一切來臨時,這重擔沉甸甸地落在肩頭,弘曆方才真正擔心起來,好在身旁還有個弘晝。弘晝雖是行事不著調,但到底是他的親兄弟也是皇阿瑪親手教出來的,人品和能力皆是上乘,若是有事交予他,他也自然會收起吊兒郎當的態度,妥妥帖帖地辦事。

弘晝揉了揉被敲腫的額頭,幽怨地看向自己的親哥哥,“皇兄您下手也太狠了。”

“若是你不小心說出去,我下手便是更狠。”弘曆收回手,慢條斯理地道。

“我必定不會說出去的!”像是保證一般,弘晝信誓旦旦地道。

弘晝的話音未落,外頭便傳來了腳步聲,兩個兄弟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地將手中的白瓷浮紋茶盞放了回去。

兩人方才齊齊擺在軟墊前,門口便是傳來了一個宮女的聲音,“奴才參見皇上、寶親王,皇後娘娘帶著湯點前來看望。”

弘曆點了點頭,“讓她進來吧。”

那宮女輕輕回了個“是”,便又退了出去。

弘晝從袖口掏出一個粉盒來,強行在弘曆臉上擦了擦,頓時弘曆的臉上白了三分。

見著弘曆神情明顯不悅起來,弘晝倒是更顯高興,樂滋滋地道:“皇兄,你這樣才像是傷心透頂的模樣。”

弘曆眉頭抽了抽剛想出聲嗬斥,便是聽到幾個腳步聲傳來,不得已又將嗬斥的話又吞了回去。

隻見富察皇後身穿素白銀絲繡牡丹,因著是喪期頭發並未用珠翠所飾的半鈿,一頭烏發挽起來梳成簡單的兩把頭,發髻上簪著三朵素白的花顯得她的臉龐秀氣溫婉、清麗萬分。

弘晝從軟墊上起身,臉上沒了嬉笑的模樣極近肅穆,就連平日裡最為了解他的弘曆若不是瞧見他方才那般嬉笑模樣,也看不出他現在這番樣子是在做戲。

他斂了斂袖口,揖手道:“弘晝見過皇嫂,給皇嫂請安了。”

富察皇後輕輕抿了下唇角,聲音極是溫柔:“皇上和寶親王皆是辛苦了,如今正是榆錢的季節,妾身便做了些榆錢糕就這麵片湯也彆有一番風味。”

如今守喪期間是忌諱吃大葷的,故而富察皇後所做的都是素的。

兩人守喪守了大半夜彼時也是餓了,那麵片湯用的是上好的菇類吊的湯頭,雖是比不上肉香味但到底也是鮮得將兩人的胃口都吊了起來。

一旁的宮女忙是給兩人都盛了一碗,弘晝接過來忙是嘗了一口,那湯頭鮮香可口,麵片煮的軟糯卻是帶有嚼勁極是好吃,他不住誇道:“我正好餓了,皇嫂您來的及時不說,這手藝真當是絕佳的。”

弘曆手捧著麵片湯還未吃,臉上雖是淡淡的,眸光卻是柔柔地落在富察皇後臉上,“皇後辛苦了,隻是這般大晚上應當好好在殿裡休息,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剛入了春外頭寒風正盛,你身子不好沒的著了涼。”

富察皇後是當初皇額娘親自給他挑的,說是富察家大小姐在京城閨秀中也是出了名的,不僅樣貌上乘,便是琴棋書畫也是絕佳,是閨秀中的表率。

弘曆當初聽著皇額娘如實說心裡頭倒是沒什麼特殊感情,他本就對一切都不甚感興趣,隻是到了要娶福晉的年紀,既然是皇額娘挑中的,應當也沒什麼問題,他甚至連畫像都未看一眼。

洞房花燭夜那天,他拿起喜秤挑起她蓋頭的那一刹那心卻是微微窒了下,她雖是鳳冠霞帔在身、萬千珠寶為飾卻是斂不住她的光芒,她柔順得像是一朵潔白的蓮,煢煢獨立在枝頭,美得讓人心驚。

後頭相處下來,弘曆方慢慢察覺到皇額娘當時說得皆是對的,她竟是如傳言那般溫柔恭順、才情橫溢,縱使他的心如磐石般堅硬,也忍不住在她這樣溫柔的水流下駐足。

“妾身讓皇上擔心了真是不該,不過您瞧妾身雖是看起來穿得單薄,但裡頭卻是穿了好幾件。倒是擔心皇上這殿內倒是冷得慌,故而帶了兩件大氅來給您和寶親王。”

因著大殿內停著靈柩便是暖爐也不好多擺,故而這裡比外頭還要冷一些,冷得仿佛像是冰窖一般。

富察皇後抬了下手,一旁的宮女便是將兩件白色的狐裘大氅拿了上來,富察皇後從托盤上將狐裘大氅拿了下來親自披在弘曆身上,弘曆低著頭去瞧她,隻見她眸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衣襟間一絲不苟地係著大氅的帶子,長長的睫毛在姣好的臉上落下一小片陰影,就像是駐足的蝶翼一般。

他覆手上去,感受到她的指尖仍舊帶著涼意,忍不住蹙了蹙眉頭:“還說未凍著,你這手都是涼的,等會兒回了殿裡召來太醫瞧下。”

富察皇後眸光瀲灩,雙頰染上淡淡的菡萏色,她輕輕地頜首露出纖細優雅的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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