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家子事業黨(1 / 2)

這日,林薑與衛刃一同送林長洲出京往運河渡口上去。林長洲與林薑坐在馬車裡,衛刃則在外騎馬跟隨。

“父親沒什麼要額外囑咐我的?”

一路上,林薑見林長洲一言不發,完全是一心奔著自由海外去的神色,對她沒啥話說,不免就笑著問一句。

林長洲這才看了她一眼:“有一句。”

林薑笑眯眯:“您說我聽著。”

林長洲道:“無論什麼情況下,不要用完你的金針,留下給自己保命的東西。”

林薑手裡原有七根保命的金針,現在還剩有四根。說起來多,但真要用起來卻也快。

這是正經話,林薑收了笑容,正襟危坐答應下來。

林長洲走過太多世界,對他來說是數十年的光陰不過一段旅程,但對宿主來說,這就是幾乎完整的一輩子。隻要落在這個世界,就不可避免開始與這個世界的人產生交流、感情,最後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被感情左右,一時衝動把自己的保命底牌全用在旁人身上的宿主,林長洲見過的也不知有多少。

他不希望林薑也是其中之一。

林薑能明白他的意思:這世上危險太多,意外也太多,現實永遠比故事裡發生的事情更離奇而無序。她不能仗著自己有係統商店和醫術,就覺得自己穩了。

林長洲閉目養神:“那我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林薑確實是最省心的那一類宿主,還格外省錢,跟不舍得花聲望值跟他聯係,以至於他現在出海去浪,又安心又閒適。

況且深諳係統商店貨品的林長洲心裡有數:第五層商店一開,這世間除了她自己非要撞南牆外,已經沒有什麼人或事能真正威脅到她了。

現在她手裡光死遁的商品都有好幾種類彆的,可以說,想要金蟬脫殼的假死都能死出花樣來。

馬車到了碼頭上,林薑就不能下車了——外頭熙熙攘攘都是碼頭搬運貨物的夥計,來往的商戶,正是魚龍混雜的地方。

林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唉,真是麻煩。每回到了男女有彆,所謂不能‘拋頭露麵’的時候,我就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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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刃十分緊張。

他總覺得嶽父大人對他的態度很奇怪。

關於怎麼做一個好女婿,怎麼獲得嶽父大人的信任和看好,他跟周黎蘅是很交流過一番經驗的。

即將成為連襟的兩個人,趁著過年的時候,往玉華台去開了好幾次小會了。正巧他們的嶽父還是同族兄弟,將來也都是彼此要緊的長輩,所以也趁此交換下心得體會。

從周黎蘅的描述中,衛刃不難發現,林如海是那種最標準的嶽父,要說與世家名門的嶽丈們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膝下唯有一女愛逾生命,更在意女婿的人品性情,而不是世家常說的門當戶對與男人的官位出息。

林如海對準女婿,那是威嚴中不失客氣,最要緊最常表露的一個態度,便是以後要對女兒好。

還經常用一種考量的眼光來看女婿的一舉一動,宛如一個探照燈,想要從女婿哪怕端茶杯的一個小動作裡,分析出點什麼。

故而林如海雖然儒雅隨和,對著周黎蘅從沒有半句重話,但麵對林如海時,周黎蘅卻覺出一種比麵對紹王爺更不同的敬畏和小心來。

衛刃聽了世子爺的心得體會,自己就更是鬱悶加納悶了,因為林長洲完全不是這種嶽父啊!

每回他上門拜見,林長洲對他態度之自然和平靜,都讓衛刃覺得,我不是他女婿,我就是隨便一個親朋好友家的晚輩上門做客而已。

林長洲從來沒有什麼私下教導他,對他提出要求期盼的意思。

甚至在皇上特意召他們翁婿二人於明正宮第一次正式相見時,林長洲都是出奇的淡定,隻對皇上道:“她自己願意的,臣都可以。”

皇上懷著磕cp成真的快活心思,組織翁婿會麵,見林長洲這樣淡然,都很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背地裡跟畫眉公公道:“朕都比他這個做親爹的激動些。”

畫眉公公心有同感,大力點頭:是啊是啊,咱家看衛統領,都比林遊弈使這個親爹挑剔些!

於是那日做好了被嶽父要求和考驗的衛刃,簡直是被虛晃一槍,晃得他不知所以然。

這樣就結束了?嶽父大人對他沒有彆的話說嘛?

但在衛刃看來,要說林長洲不在乎女兒,那必然不是。

林長洲在京中是怎麼為女兒鋪路撒錢的,人人都看在眼裡。衛刃還比彆人知道的多,準嶽父大人可是花了大筆的銀子,給林薑置辦了許多地段上佳的鋪麵和莊院。

衛刃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林薑外出走動到底不方便,他要日常去幫林薑照管房舍鋪麵兼收租,順便還要管理下商鋪治安。

話說回來了,隻看這份用心,就知道林長洲絕非不在意女兒之人,反而是那種‘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的考量。

那衛刃就隻有一個解釋了:嶽父大人這是不喜歡他,所以才這麼冷淡。

得出這個結論的衛統領非常煎熬和苦悶,隻能趁著年節多上門拜訪,挖空了心思給嶽父備禮,想要加深感情,扭轉嶽父對自己的不喜。

然而翁婿兩個都是大忙人,尤其是今年,林長洲為女兒新提出的要求,忙著推算總賬,合縱連橫,不可開交。衛刃能見到他的機會並不很多。

這不,趕緊趁著送嶽父的時候,再刷一波表現機會。

其實從林長洲角度看,並不是不喜歡衛刃,而是無所謂:彆人不知道林薑手裡有什麼,他還不知道嗎?

她現在要是忽然受了什麼重大感情刺激,出現了反社會傾向,真瘋起來差不多可以一人滅一國。

這世上從來都是救人難殺人容易。她手裡那些蠱蟲毒蟲尤其是病原體,足夠讓沒有接觸過這些疾病的淳樸古代人,進入煉獄模式。

所以在確認了林薑不是戀愛腦後,林長洲是不怎麼擔心衛刃會‘真實傷害’到林薑的。

他倒是有點擔心這個‘女婿’:要是你犯了些古代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那可是會遭殃倒黴啊,少年,自己長點心吧!

翁婿兩個思路完全對不到一條主線上。

故而衛刃緊張到極點的站在林長洲麵前,等待嶽父大人臨出海前訓話的時候,林長洲其實是報著一半旁觀,一半擔憂的心態看他的。

見衛刃垂手肅立,非常正式給自己送行,等待自己說話,就抬手拍了拍衛刃的肩膀:“好好……”

衛刃在聽到好好兩個字的時候,大腦就飛速轉動了起來,果然到了最後離開京城的時候,嶽父大人才囑咐我要好好對女兒!嶽父大人開始認可我了!隨後在心裡把昨晚寫的三千字小作文,電光火石間複習一遍,準備一會兒當場背誦下下保證書。

誰料林長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在禦前當差吧。”

衛刃:……啊?啊!

直到林長洲由手下兵丁陪同著浩浩蕩蕩上了船,而船隻很快使出了港口,衛刃還處於一種蒙圈狀態。

同林薑一起回宮的路上,他也不騎馬了,直接抬腿上了車,像是一隻被大雨淋濕無處躲藏的豹子一樣,看起來蔫不拉幾,進了馬車還把一個石青色金線邊兒靠枕拿過來,捏成了扁扁一條。

見他這幅神態,林薑倒是奇怪了,不由問他:“方才我父親跟你說什麼了?怎麼瞧著你魂不守舍的?”

衛刃上馬車,也是來討教的。

原本他是自己琢磨著討好嶽父,現在不得不場外求助了,他把自己這月餘以來關於嶽父冷淡自己的疑惑,和剛才林長洲的話原原本本對林薑說了一遍,然後仍舊不可置信:“嶽父大人怎麼會隻叫我好生當值呢?”

林薑險些腹內笑暈過去。

但麵上還要忍著笑,一本正經道:“你早來問我不就好了,父親啊,是一顆閃閃發光事業心,並不在乎什麼家長裡短相處之道。在心思細致上頭,他跟叔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若想聽教訓,就去見叔父。”

見衛刃還是有點鬱悶,林薑也就如同撫摸一隻鬱悶煩躁甩尾巴的豹子一樣,安撫了下他的後頸與背部:“我說認真的,父親的心思很簡單也很直白,他在禦前說的就都是心裡話——隻要我高興了他就都滿意。”

你想去攻略係統爸爸,那是白費勁。

衛刃捉住林薑放下來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點了點頭:“好,那我以後隻管你的高興。”

林薑莞爾:“孺子可教。”

其實她有點了解衛刃說不出口的鬱悶:他從有記憶以來就是沒有任何親人的,終於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長輩,還是男性長輩裡最重要的父親之位,他心裡是很有敬重親近的意思。隻是無奈,無論他怎麼用心,林長洲是不會給他任何情感上的回應的。

說來也真是可憐。

父母之愛溫暖貴重,足以庇護人生漫長的孤寂清寒,挫折跌宕。偏生衛刃注定一世不可得了。

林薑想到這裡,很有些心疼,就說些彆的話來岔開他的心思。

“近來你可以幫我去瞧瞧京郊的兩處莊子和附近的田地?”

衛刃點頭:“都去看過了,很好,你放心就是。”莊頭和佃戶們,是最會看人下菜碟的,見是年輕官高的主子,看起來還武力值爆表非常不好惹,就老老實實乾起活來,放棄了偷奸耍滑。

之後衛刃又細細跟林薑說起了,他今年是怎麼收拾陛下禦賜給林薑的那所宅子:“雖說你不去住,但房子一直放著就容易生出陰氣來,總得常叫人去收拾看住幾日。”古代人很講究房舍要有人氣,所以荒宅才總有些召鬼狐野怪的傳說故事。

家常話的溫馨衝淡了方才馬車內的鬱悶氣氛。

林薑聽他說的仔細周到,反而有些猶豫起來:“要不,還是交給旁人去管吧,你以後當值隻會越來越忙,再自己去做這些瑣事,也太牽絆精神了。”

方才林長洲那句話也不是白囑咐的。

他讓衛刃在禦前好好當差,是因為皇上露出過要讓衛刃擔負重職的意思來。目前京營節度使可還是明陽伯代為掌管。

皇上有意把這個差事交給衛刃。

禦前龍禁尉統領隻是掌管宮闈內的安危,可京營節度使就是掌兵四大營,全麵負責京畿安全的事務。

到時候衛刃肯定沒有什麼時間來管這些家長裡短的事兒。

也巧了,他們倆都是標準的事業型人才,還都處於事業蓬勃上升期。讓林薑來管這些也完全沒可能,她還要管一整個太醫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