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鳳姐兒的托付(2 / 2)

這會子賈璉在寧國府想要背著她偷娶尤二姐的事兒,立刻就被當成了珍貴的可以討好的情報,送到了她跟前。

還不止一個耳報神,鳳姐兒總共收到了三份線報,其中一份還是賈璉的貼身小廝興兒主動來說的。

所以鳳姐兒對此事的進展了解極為詳細:現在兩人還是眉來眼去階段,並沒來得及真的安排房舍,在外偷娶。

可以說賈珍賈蓉賈璉,這賈家吉祥三寶剛剛開始商議這件事,就被鳳姐兒知道了一清二楚。

“既然還沒娶,那璉二奶奶自可去尋史太君,阻了此事便罷了。特意與我說是想?”

林薑不明白了,這不是還沒娶嗎?

鳳姐兒咬了咬唇道:“說來我真是氣不過。我起早貪黑的管著榮國府裡大小事,為賈家省錢,為的是誰,還不是二爺?盼著他以後襲了爵位,彆隻守著個沒有銀子的空架子。”

“可他倒是好,見了個有顏色的女人,也不管是不是兄弟用過的,就要娶了來在外頭藏著過日子。”

“林院正不知道,聽興兒的意思,他不光是要娶尤二姐做二房,竟是想著在外頭置辦宅子,偷偷的就當正頭夫妻過起來,隻當作沒有我這個正妻。”

林薑蹙眉:這是過分了。

自從被林如海緊急教學,拿著大周律法學了許多條例,了解大周的婚姻製度後,林薑越發明白,賈璉這事對鳳姐兒傷害多大:要納個二房妾室,跟停妻再娶,直接按照娶妻的標準抬尤二姐過門當家過日子,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後者簡直是把鳳姐兒一筆勾銷,不隻是不尊重妻子,根本是咒妻子去死。

“所以璉二奶奶找我,是想讓我幫忙做什麼呢?”林薑都已經開始想,莫不是鳳姐兒要毒死他倆才找自己吧。

鳳姐兒深吸了一口氣:“是晴雯那丫頭,非催著我來問林院正的。其實我本來都拿定了主意,就先裝不知道,等璉二爺砸實了這事兒,下了聘書有了明證,再叫人去官府裡好好鬨一場,鬨的他沒臉見人才罷休!”

她說的眼睛裡都冒火,口角還帶著冷笑:“林院正不知道,那尤二姐之前還是許了人家的。隻是她們家嫌棄那姓張的人家窮了,子孫不出息,所以讓寧國府逼著退了婚,又要嫁給璉二爺。”

“我隻想著,璉二爺既然不念夫妻情分,那我也不管了,直接鬨到官場上去叫他沒臉做人!隻把那張華尋來,告璉二爺一個家孝之中,背旨瞞親,仗財依勢,強逼退親,停妻再娶!大家都彆過了!”[1]

林薑心道:嗯,我原以為鳳姐兒隻是要下點藥是淺了,原來她是想直接讓賈璉上公堂。

鳳姐兒低下頭:“隻是晴雯、小紅她們勸了我一夜,說是當今陛下最重孝道,去歲國孝中,有擺宴飲酒的宗親家都遭了大罪了。若是璉二爺孝中犯法,必然要牽連一家子。所以隻攔著我,晴雯又叫我來問妹妹的主意,那丫頭說林院正在宮裡做官,又常在陛下跟前,必然有見識的。”

“所以,我少不得忍著羞來問個主意:若是這事鬨到官場上,要是鬨大了陛下也耳聞,璉二爺會是怎麼個下場?”

鳳姐兒說著忍羞,但林薑沒看出她的羞意,倒是看出了十二萬分的火氣,要是賈璉在這裡,鳳姐兒怕是忍不住吃了他。

林薑雖不能明著告訴鳳姐兒,皇上一貫對這些太上皇舊臣的不滿,但卻幫鳳姐兒推演了一二。

“這些罪名若是成立,璉二爺是不用再做官了。璉二奶奶有句話說的很是,皇上最重孝道,是再看不得這些事兒的。”

林薑這話是實打實的。

皇上雖然當時非常想要送走太上皇,並願意為之付諸行動,但他確實是個講究以孝治國的人。

畢竟遵從儒家思想,會孝順長輩的人,忠於君上的概率更高一些。

忠孝不分家,故而皇上極為重視官宦與民間的孝道遵守程度。

皇上自己受不了太上皇,跟作為皇帝推崇孝道這兩點並不矛盾。

皇上對賈家的態度,是屬於你們要是不作死,朕就給你們留條後路,也給朕留點看顧老臣的名聲。但你們誰要是跳出來,就彆怪朕順手把你們拍死拉倒。

鳳姐兒聽林薑這麼說,低了頭:“那就要連累我的巧姐了。”

她再抬頭時,那種火一樣的憤怒,終於帶上了女子被丈夫背叛的傷感,和對未來的迷茫。

鳳姐兒咬著牙道:“難道就隻能這樣?方才林院正問我,怎麼不去尋老太太做主——其實這樣的事兒也不是第一回了。去歲我過生辰的時候,璉二爺他,他直接……”

鳳姐兒泄了那股子氣,沒好意思跟林薑明說,去年她生日,賈璉直接就把鮑二家的叫到他們屋裡去偷、情去了。當時鳳姐兒就跟賈璉鬨了個天翻地覆。也就是從那起感情大不如前了。

她跳過具體情節,隻對林薑道:“這些男女之事,老太太也隻會說,少爺們都跟饞嘴貓似的,打小世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並不當回事,我若三番五次去說,隻怕老太太還要嫌我不賢惠呢。”

林薑不再說話,她不是鳳姐兒,更不能替她拿主意。

半晌,鳳姐兒才抬起頭來:“林院正,我想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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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薑回到家中,撩起簾子準備下馬車的時候,就見衛刃穿著外出的衣袍站在那裡。

“咦,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說今日事多,可能要宿在軍營嗎?”

衛刃伸出手,邊扶著她下馬車,邊道:“今日是按旬清點糧草,原本要花的時間久,現在倒不用這麼麻煩了。”

隻這一句話,林薑就聽得出,衛刃已經漸漸在掌握住京營。

而衛刃也問她:“我算著你本該到家了,誰知竟沒有,這才換了衣裳準備去接你。再晚可就是宵禁了。”路上若是遇上不認識他們府邸馬車的五城兵馬司盤查,也是一樁事。

正好剛出門就看到林薑的馬車進門。

“宵禁也不怕,被抓了不就是送到咱們鄰居家的趙指揮使部裡去嗎?”林薑玩笑了一句,然後告訴他:“你回來的正好,我還有事找你呢。”

兩人一路散步似的往裡走,林薑一麵告訴衛刃今日王熙鳳說的話。

“璉二奶奶的意思是,是仍要尋出那張華來,狀告寧國府賈珍賈蓉父子兩個仗財依勢,強逼退親,孝期內調戲妻妹等事,請咱們幫忙。”

衛刃聽了這事,現在心裡歎口氣:為什麼這些渣男(這個詞還是跟林薑學的),犯的事兒總會通過各種途徑被林薑知道呢。

比如大皇子逼死發妻,再比如這璉二爺停妻再娶,賈珍父子聚麀之誚。還有朝中更多世家內類似的陰私事——太醫院絕對是一個八卦聚寶盆。

衛刃感歎的是,總是聽到這些負麵消息,能不讓媳婦對男人和婚姻產生陰影嗎?

壞事是彆人做的,這陰影可是落在自己家的好不好。

於是衛刃帶了一點怨念道:“幫什麼忙?她怕鬨到禦前去,要我們幫著抹平或者在陛下跟前說些好話嗎?”衛刃真不想乾這件事。

林薑卻搖頭:“不是,璉二奶奶要寧國府賈珍父子真真切切倒個黴。”

“賈家到底還有些根基,何況京中都察內還有王子騰的一些人脈在,璉二奶奶恐她尋了張華遞了狀子,也會被王子騰的一封書信,或是賈珍父子的幾百兩銀子抹平。”

衛刃有些詫異,不由挑挑眉毛:“寧榮二府到底是一族,同氣連枝,她這話是真的?”

林薑看了鳳姐兒今日的神情,就知是真的。

而且經過這麼久的相處,林薑也算了解鳳姐兒的為人:那是隻有她坑彆人,可不許彆人坑她的梟雄心態。

從前她與寧國府尤氏關係不錯,更曾幫著賈珍料理過秦可卿的喪事,讓寧國府麵上風光的完了喪儀。

她自覺是對寧國府有功,他們府上該敬著她的,誰料到寧國府賈珍父子轉手就給了她一刀。

那鳳姐兒還能忍?必然不能夠!

林薑也與鳳姐兒明說過,這要是到了禦前,可能寧國府連爵位都保不住。鳳姐兒隻是嗬嗬冷笑:“那可沒辦法了,祖宗的福氣能餘下來,是他們的造化,若是保不住他們,也是自己招的。”

其實自秦可卿的事兒後,鳳姐兒就看出來了些:寧國府的名聲已經壞透了。

可那時候賈敬還在,賈珍多少有個懼怕,與秦可卿的事情敗露後,賈敬下了死命令,賈珍雖然拖了些日子,最後也隻好傷心著送秦可卿去死。

可這會子更好了,賈敬直接升天,賈珍簡直是要無法無天了,喪期都沒過,就忙著把尤二姐尤三姐接過來,父子兄弟聚麀之誚,居然光明正大起來,實在令人不齒。

要是由著寧國府繼續這麼胡天胡地的鬨,以後爛到了根上,說不得連榮國府也保不住——賈璉這事兒不就是個例子嗎?

除非徹底忍痛斷了寧國府這根指望,讓他們沒了官位回金陵老家去,那或許還保得住榮國府的名聲。

彆怪鳳姐兒心狠,她女兒巧姐才幾歲大,以後還要嫁人呢!

這話還是她嬸娘,王子騰夫人曾經提過一嘴,叫鳳姐兒記在了心裡:那是鳳姐兒剛料理完秦可卿喪儀,還挺得意自己辦了件大事兒的。

然而回王家的時候,王子騰夫人聽了這話,卻隻叫鳳姐兒以後最好少與寧國府來往,免得帶累了名聲,於將來巧姐不利。

她更感歎道:“世家公子胡鬨的是多,可鬨到寧國府這份上的也罕見,你舉目看看,滿京城哪個正經人家與他們家廝混?其實若是在金陵祖籍山高皇帝遠的也罷了,這可是在京城,就在天子眼皮底下,這些事兒怎麼不傳得沸沸揚揚,叫人看不上。”

“我倒是勸你們家早做打算。橫豎兩房隻是一族,並非一門,還是早些遠著些,免了帶累了巧姐兒為好。”

鳳姐兒從那時候就記在了心上。

這回寧國府更是戳中了她的逆鱗,她怎麼會乾看著寧國府帶壞了賈璉(雖則鳳姐兒基本已經放棄了賈璉),再禍害的她女兒以後也沒有好歸宿。

在鳳姐兒看來,既然賈母一味高樂不管事,那她就要出手了!

至於賈璉,王熙鳳是深知的,麵對哪個女人都能溫柔款款似乎情深似海的,但要真麵對賈赦的鐵拳或者是麵對冰冷的官司鐐銬,保管他立刻就清醒退縮了。

不清醒,王熙鳳也準備請賈赦把他打到清醒——為了自己和巧姐,賈璉必須老老實實滾回正路上來!就算死也得死在正路上,死的形狀端正沒甚汙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