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自己不能解決這件事,那就想辦法向比人求助,不管是警察也好、家人也好、居委會也好,總會有人能管的。”
來這裡住了三四個月,宋女士不敢說對小區裡所有人家都了解,但在跳廣場舞的時候,各種八卦可沒少聽。
要是吳莉鬨過,小區裡人的曉得這件事,恐怕早就被那些大媽們閒著的時候聊過許多回了。
可宋女士直到現在才知道吳莉被家裡人打成這樣。
顯然這件事被瞞得很緊。
“你也彆怕,現在是法治社會,所有人做錯事都要受到法律製裁的。”宋女士柔聲安慰道,“報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但一直這麼挨打肯定不行,你自己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我……”吳莉緊緊地握著溫熱的水杯,倉惶道,“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敢?”宋女士輕輕拍了拍她的被,輕聲引導道,“有什麼害怕的你可以告訴我,我們會幫你保密的,彆怕。”
在宋女士的柔聲安慰下,吳莉緊張的心情終於微微放鬆,她忐忑道:“我……我害怕他回去後還會打我。”
“你還想回去?”時天天語調瞬間上揚,震驚道,“這種老公不離婚你還等著給他上墳嗎?”
“天天!”
宋女士輕咳一聲,雖然她也覺得女兒說的話沒錯,但吳莉現在的情緒不穩定,還是溫柔一點的好。
“吳莉,老話都說勸和不勸離,但我也跟你說一句,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代了,離婚不是件丟人的事。而且外麵那麼多崗位,隨便找一個,哪怕是保潔、服務員、收銀員,隨便在外麵租個便宜的房子,每個月的工資也絕對不會餓死。”
離婚嗎?
當這個曾在心頭縈繞了無數次,卻又無數次被她落寞放下的念頭,被這母女兩人提起,吳莉的眼裡微微泛起了光。
然而下一秒,那束光卻又黯淡了下來。
不行,他們不會同意的。
宋女士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歎了口氣:“看你這個年紀,你爸媽的歲數應該也不大吧?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被人打成這樣,肯定也會很心疼。”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離婚了,他們一定會幫你的。”
“不會的!”被提及父母,吳莉的表情反而麻木了下來,喃喃道,“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我離婚的,他們不會同意的。”
“你爸媽手機號碼多少?”時天天看不得她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拿出手機要幫她給她的父母打電話。
“沒用的……”
“有用沒用不是你說了算!”
時天天不耐煩勸她,譏諷道:“怎麼著,被你老公打的時候這麼能忍,打個電話給你爸媽被他們罵一頓就忍不了了?合著你被老公打得還練出忍者神龜的升級技能,能自由切換防禦檔位了?”
“看你這滿身的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有勇氣呢,結果就這點窩裡橫的能耐,連報個你爸媽電話號都不敢?”
“不敢報警,不敢找鄰居幫忙,現在連跟你父母打個電話說說話也不敢。我看你以後就改名叫吳隻敢算了,隻敢被你老公打的‘隻敢’。”
時天天向來擅長戳人軟肋。
這會兒被吳莉執迷不悟的態度氣到,說話也半點不留情。
嘴巴要有多毒有多毒。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譏諷,吳莉終於忍不了了,血氣上湧,脫口而出報出了一長串號碼:“17***12。”
時天天二話沒說,直接把電話撥了出去。
看著女孩拿著手機真的打了電話,吳莉呼吸一窒,剛剛發熱的大腦也迅速冷靜下來,但她也並沒有出手阻止時天天的動作,緊緊地盯著時天天握住的手機。
時天天抽空瞥了她一眼。
哼,她就知道。
這麼多次任務做下來都是這樣,那些任務主被逼到絕境的份上時,看似情緒崩潰,但腦子卻一直都還會抱有一絲希望。
借用她之前在遊麗記憶裡讀到的一句話就是: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行了,她這就是在救人了。
電話終於被撥通,時天天沒讓吳莉接電話,而是對著聽筒那頭的人說道:
“你好,我是你女兒吳莉樓下的鄰居。你女兒被你女婿家暴打傻了,現在正在我們家躺著,你們家還管不管?”
電話那頭似乎回複了什麼,時天天抬眼望了吳莉一眼,冷漠點頭道:“行,那就這樣。”
隻說了這麼簡短的兩句,時天天便掛斷了電話。
吳莉心浮上一陣絕望,喃喃道:“他們果然不願意管我了……也對,我都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去,他們肯定在怪我,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你在演什麼苦情劇?”
時天天編輯手機短信時抽看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他們說直接買最近的一班火車過來,讓我把地址再發一遍給他們,免得找錯位置。然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要下午才能到,讓我先送你去醫院。”
吳莉:“???”
“就這樣?就這樣他們就直接要過來了?”吳莉不可思議道。
時天天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不然呢?”
換成時先生知道她被男人打了,恐怕也得連夜扛著火車過來找她。
不過說實在的,時天天覺得現實裡情況應該是時先生會直接搬到她旁邊住。
話說回來,時天天好奇地問吳莉道:“你是哪裡的人啊?你爸媽說要坐六七個小時的火車,不是本省的吧?”
電話都已經打出去,想到父母正在來的路上,吳莉莫名多了一絲緊張,聽到時天天的問題,她低聲道:“對,我家是Q省的。我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那確實挺遠的。”宋女士點點頭,轉過頭就對時天天嚴肅道:“以後不準嫁到外省……咦,你現在要是嫁到外省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宋女士難得卡殼了一下,沉思道:“反正我們家的房子都賣了,以後跟去你嫁的省份生活也不是不行。”
“媽你想什麼呢!”時天天被宋女士逗笑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算有,那也得讓男方入贅過來。”
她爸媽就她這一個女兒,她要給爸媽養老的。
“倒也不用說入贅,隻要你們到時候能離我們近一點就行。”
聽著母女兩人溫馨的對話,吳莉糟亂的心緒慢慢平靜,回憶也被勾到以前她還在家的時候。
那時候她才剛上大學,出來前爸媽千叮萬囑地讓她不要找外地的男朋友,讓她在老家這邊找一個,生怕她以後離得太遠,他們照顧不上她。
可她呢,臨近畢業的時候卻現在的老公迷了眼,之後更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她老公的這個城市。
自以為選擇的是愛情,可實際上卻一頭紮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剛一畢業不久就懷孕,她為了養胎錯過最好的應屆生招生的機會,之後更因為婆婆不喜歡,在家養胎時鬱鬱寡歡而不幸流產,導致後來遲遲懷不上二胎。
再之後,又因為丈夫的嗬斥,她又好幾年沒有出去工作,慢慢喪失了出去的勇氣。
可難過的日子並沒有結束,她因為不上班又懷不上孩子,丈夫和婆婆開始嫌棄她沒有工作,從開始的嗬斥責罵,慢慢轉為了動手推搡,再升級為拳打腳踢。
而她也因為過著這樣的日子羞於再見父母,連續許多年都沒再回過家鄉。
現在身處於在這樣一個溫暖的家裡,吳莉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冰冷的心被一點點捂熱了回來。
想著許久未曾見過的父母,心中滿是忐忑。
他們願意來找她,那說明還是在意她的吧?
正想著,宋女士突然拍了拍她,遞過來一套衣服,柔聲道:“這是我的衣服,你拿著去衛生間裡換一下。剛剛想著你等會要回家,換了衣服不好跟你婆婆交代,我就一直沒說。現在沒關係了,你換下衣服今天就在我們家等著就行。”
“謝謝!”吳莉神色複雜地接過衣服,這會兒也不再說什麼拒絕的傻話。
就在吳莉去換衣服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宋女士一拍大腿:“壞了,可能是吳莉她婆婆找上來了。”
剛剛宋女士找的借口是要吳莉過來他們家洗衣服,這會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那老大媽會懷疑也很正常。
“沒事,媽你看我的!”
老大媽在門口敲了好一陣子,可是屋裡的人還不開,她頓時有些心浮氣躁,一邊拍門一邊大聲喊道:“吳莉,吳莉……”
喊了還沒兩聲,麵前的防盜門突然從裡麵被拉開。
大媽還沒看清裡麵的人,一大盆冷水便‘嘩啦啦’對著她潑了過來。
一整盆冷水從頭澆到底,徹徹底底給她洗了個冷水澡。
感受到衣服黏在身上濕噠噠黏糊糊的感覺,大媽整個人都不好了:“是哪個……”
話還沒說完,臉上的水忽然滴了下來,有不少直接落進了大媽嘴裡,味道惡心得她一陣泛嘔吐:“呸呸呸,怎麼這麼鹹!”
時天天拎著水桶,嗤笑道:“那可不,洗拖把的水,能沒點味嗎?”
大媽:“!!!”
“你拿臟水潑我?”大媽震驚地抹了一把臉,想擦去臉上的水,結果又發現自己手上怎麼也黑乎乎的?
時天天涼涼道,“哦,忘了說,我不僅拿洗拖把的臟水潑你,我還往裡麵摻了兩瓶墨水。”
大媽:“!!!”
大媽簡直要被時天天這理直氣壯的態度氣死:“我跟你們家沒什麼仇沒什麼怨吧?小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沒仇沒怨又怎麼樣!”時天天冷哼一聲,“你自己的孩子是塊寶,就把彆人的孩子當石頭?老而不死是為賊,既然為賊,那就人人得而誅之!”
“像你這種黑心的婆婆,就該跟你那個隻知道家暴的媽寶男綁死在一起,一輩子不得善終!呸!”
時天天很少罵人時會去詛咒彆人,但今天看到這個老太婆是實在沒忍住。
吳莉身上是有不少拳打腳踢的傷痕不假,但有些更隱秘的地方還有許多掐痕,這種明顯不一樣的痕跡,說不好就是這個婆婆下的手。
澆盆冷水而已,要不是老年人不經打,容易給家裡人惹麻煩,她的巴掌已經上去了。
說完這些,時天天砰的一聲又把門合上,半點不給大媽的反應的機會,任由她在門口氣得破口大罵。
罵吧罵吧,反正防盜門隔音效果好,罵什麼她都聽不見。
吳莉還在家裡,對待惡婆婆的方式也簡單,不理她就行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吳莉的家人來。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三點,時家門口終於傳來眾人期待已久的敲門聲。
門口除吳家父母外,還有一個高大的青年,看起來比吳莉小了幾歲,應該是她的弟弟。
許久未見的一家人好不容易團圓,再一看吳莉身上的傷,頓時哭成一片。
吳媽媽流著淚道:“傻姑娘,你要是早說你過的是這種日子,我和你爸早就來把接走了,我可憐的女兒!”
吳爸爸也紅了眼圈:“小莉,爸這就帶你回家,彆哭,回家了就什麼都好了!咱們跟他離婚,回去了爸媽養你!”
被爸媽抱在懷裡,又聽他們主動提起要自己離婚,吳莉有種特彆不真實的感覺,她喃喃道:“你們之前不是說要我多忍忍嗎?”
“我以為你們那就是普通的夫妻間拌嘴,誰知道……哎!”
提起這個,吳媽媽就止不住後悔,哭著說道:“早知道我就不那麼說了,都是媽的錯!媽後悔了,你跟媽回家好不好?”
怎麼會不好呢?
吳莉張了張嘴,答應的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落了下來,顫聲道:“好。”
太好了。
好的就像做夢一樣。
看到女兒木木愣愣的樣子,吳家父母抱著吳莉,心中更加悲痛:“小莉彆想了,我們走,我們回家!”
“先不走,爸,媽,趙家人不就在樓上嗎?”一旁長得高大青年看著吳莉身上的傷,眼中閃過一絲酸楚,握緊拳頭道:“趙四啟呢?我們找他們算賬去!”
“對,找她們算賬!”吳媽媽率先清醒過來,眼中閃著怒火,“周紅花那個老虔婆竟然讓她兒子打我女兒,我饒不了他!”
一家人氣勢洶洶地衝上了三樓。
路上的老大媽還以為是吳莉扛不住壓力自己回來了,本來還得意地打算晾一晾她,結果聽到門口劈裡啪啦的敲門聲頓時感覺不對了。
好像有很多人在敲門?
從門口的鏡片裡一看,這不是吳莉爸媽嗎,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是親家……”老大媽趕緊打開了們,剛擺出一個笑臉,臉上便‘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大媽:“!!”
吳媽媽伸手打了周紅花一巴掌還不解氣,連著又毫不留情地接了好幾巴掌,伸出手她臉上抓,尖聲道:
“賤人,彆以為我沒看到,我女兒身上的掐痕和抓痕都是你弄的吧?今天你都給我還回來!”
“哎呦!”
周紅花要躲,吳爸爸和吳弟弟就上前一左一後抓住她的胳臂,將她禁錮在原地不得動彈。
吳媽媽剛剛問過女兒知道她想離婚,反正都要撕破臉皮了,這次半點都沒收斂力氣,伸出指甲就往在周紅花臉上身上撓。
那指甲又尖又利,動手的人還下了死手,把老太太撓的慘叫連連:“我錯了,我錯了,親家你放過我吧!”
“我女兒說讓你放過她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著放過他?”吳媽媽狠下了下心,硬是將周紅花撓的滿臉都是血。
那種慘狀,看得時天天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嘖嘖,太慘了。
解決完一個老大媽,幾人剛停手將人扔在地上,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道憤怒的男聲:“媽!你們把我媽怎麼樣了!”
回來的人正是趙四啟。
吳家的人上樓前特意給他打了電話,騙他提前請假回來。
看到趙四啟的身影,吳莉弟弟眼中閃過一絲冷色,和吳爸爸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過去。
剛剛老大媽是女人,他倆動手容易收不住手,這會兒趙四啟回來,那可就輪到他們爺倆了!
趙四啟:“!!!”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啊啊啊!!!”
為防止趙四啟叫的太慘烈,引來其他居民報警,吳莉弟弟給了他一拳頭,將人放倒後,蹲下來拖起了他的兩條腿,吳父就抱著他的肩膀,父子兩人默契地把人往屋子裡抬。
一片拖著人走,另一邊趙四啟還在慘叫:“救命啊!!”
時天天:“……”
怎麼說呢,這場麵莫名像以前農村的那種殺豬現場。
殺豬時。
豬,也是這麼叫的!
好不容易把這家人母子倆都弄進屋,吳父還不忘轉過頭來喊吳莉:“小莉你先進來,等會我們再下去謝謝你這些鄰居。趙四啟叫得太厲害了,彆沒等我們收拾完他就有人報警了。”
吳莉愣了愣。
看看眼前這間給她留下了近嚴重心理陰影的屋子,再看看眼前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曾給她帶來無數折磨的母子兩人,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比陌生。
就在這時,背後有人推了推她。
吳莉回過頭看,再一次對上了那一雙清澈的眸子。
“去吧。”時天天含笑道,“你真正的傘來了。”
傘?
她的傘?
看著屋內蒼老了許多的,忐忑望著她的父母二人,吳莉心頭的委屈再也不可扼製,淚水順著眼眶噴湧而出。
傘來了。
是的,為她遮風擋雨的大傘,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