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婚之日 親迎。(2 / 2)

江洛低頭笑出聲,摸到自己的臉在發燙。

好吧,這次是真的在心動。

他怎麼比去年還好看……

她回握林如海,應了一聲:“嗯。”

新嫁娘,應該羞澀一些。

客人們還在等著他敬酒,林如海不好多留,叫來兩個管家娘子,令仔細服侍,便匆忙行去。

陳嬤嬤和仇嬤嬤便走上前來行大禮,笑問:“夫人有什麼吩咐?是先洗澡還是先用飯?服侍的人都安排好了,隻要夫人吩咐,便來拜見。老爺新挑的幾個丫頭都在呢。”

林如海出去了,江洛自在許多。

她先看一圈臥房的布置:房間很大,臨窗是大炕,冬日能蓋暖閣,去年的冬天她便大半時間是在嫂子臥房暖閣裡過的。靠北牆是她陪嫁裡的花梨木拔步床,嵌螺鈿雕山水,床頭床尾皆有抽屜櫃格,床下腳踏的寬度還足夠兩個人——兩個丫鬟——並躺……

江洛決定死都不會讓丫鬟睡在這。雖然是方便他們叫人,也方便丫鬟做事,但做那事的時候有人在外間她還能接受,——聽見又不等於看見!可隻隔一道簾帳甚至直接給人看活春○,她,不行!

彆人行不行……不關她的事。

餘下還有妝台、一道屏風、幾件箱櫃、兩把椅子一張幾,粗略看上去布置沒有問題,江洛便沒有一一細看。

“先洗澡吧。”她決定。

換一身舒服的衣服再吃飯。

她一聲吩咐,仇嬤嬤忙去安排。

陳嬤嬤扶著新夫人起來到妝台前,心裡忖度著,新夫人去了江家快一年再回來,舉手投足還真不一樣了,從前更加謹慎柔婉,如今卻是飄灑自若。

五鳳點翠冠一去,江洛腦袋就似輕了一半。

再把高髻拆散梳順,脫了霞帔和繁複華麗的嫁衣,躺進浴桶……她長出一口氣,竟有如獲新生之感。

洗澡仍是甘梨和冬萱服侍。

江洛一動不動泡了一會,緩解了這大半日的疲憊,才坐起來對她們笑說:“可算回來了,你們也能見見父母家人了。”

她們倆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走近一年,怎麼不想家。

甘梨拿極柔軟的棉巾輕輕替夫人擦身,笑道:“還是太太先忙完吧。等回門回來就差不多了,我們再家去,心裡也不存著事。”

明日大姑娘和姨娘姑娘們都要來拜見,還要收回家事,再見一遍家下所有管事的男女,太太且要忙呢。

老爺新給太太挑的幾個丫頭還不知性情,或許還得挑擇調理,這樁事或許太太會交給她和冬萱?

甘梨起身換棉巾,順便向冬萱看了一眼。

這丫頭!

拍掉冬萱摳皂盒的手,示意她好生伺候著,甘梨繼續給夫人擦手臂,笑問:“一會還是塗玫瑰香膏嗎?”

“嗯。”諸多香味的潤膚膏裡,江洛一直最喜歡玫瑰味的。

其實相比於玫瑰味,她上輩子更喜歡木質香調的香水,但不論市麵上哪一家鋪子亦或宮中,都不做木質香味的潤膚香膏,玫瑰香膏是退而求其次。用了四年的確有些膩了。

她現在有錢,可能也有閒,能不能自己做?

她還有三個鋪子,或許做出來還能賣掉賺錢?

把沒影的事胡思亂想了一會,江洛起來擦身,換上一件胭脂紅縷金翟鳥褙子,大紅宮絛係玉紅曳地羅裙,再戴上林如海去年親手給她係上的鏤空竹節白玉佩,裡麵是白綾繡粉白芍藥的裹胸,隨意挽了個纂兒,隻戴一根碧玉簪子,清清爽爽地吃飯。

八分飽後,丫鬟撤去殘桌。

她起身消食,順便看一看她未來要住很多年的五間正房和正院。

大凡官宦富貴人家夫人太太的正房,布置總是不大相差。江洛就找不出這五間屋子和嫂子的五間正房有什麼太大不同。但普遍也同樣代表了大眾需求。而且挪動家具是大工程,問題不大就且不動,等住的時間長了,自然知道哪一處不方便要改。

院中花木繁盛。她特地注明想要的海棠樹和芍藥叢都已經移栽完畢,活得很好。

海棠的花期已過,芍藥卻開得正豔。

江洛會心一笑,采下一朵粉白漸變的芍藥,斜簪在鬢邊。

“叫丫頭過來吧。”她吩咐。

曉風和疏桐隨她從江家“嫁過來”,便能在林家“消失”歸隊了。她們說待她回門便走。而林家夫人一輩按例有四個拿一兩的、四個拿一吊錢的,共八個大丫鬟貼身服侍。

曉風疏桐一走,她身邊隻剩甘梨和冬萱,冬萱又……新丫頭還是早些看過為好。

陳嬤嬤很快領來十個丫頭,指著站在前麵的四個說:“這是老爺看了說好,奴才們也覺得不錯的。”

江洛便先問這四個的年齡名姓,得知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三,分彆叫山月、山秋、山靜、山風……再問另外六個都是從“冬”字輩,便知一定都是林如海隨口取的……

名字隨便些無妨,左右都不難聽。

看“山”字輩的四個似乎是比“冬”字輩的六個更穩重些,江洛便先令她四人領二等丫頭的例,跟甘梨學服侍。另外六個也不必遣走,且在正院使喚,待她慢慢看。

她都是當家太太了,多留幾個丫頭不算什麼,陳嬤嬤立刻照辦。

四個“山”也忙謝恩,便跟在甘梨後麵。

一時竟沒了事。

初夏的風吹得人熏然欲睡。

江洛讓甘梨冬萱先去和新丫鬟講她的規矩,又令其他服侍的人暫歇,隻與曉風和疏桐坐在廊下,說一說沒要緊的閒話。

真是沒心。

她們都要走了,她竟還在走神。

她在想黛玉。想這府裡的姬妾們。也在想未來的日子。

似乎隻是林如海的一念之間,她就再也不必為生活煩憂。

還有,今晚的洞房……

“姑娘——”疏桐叫她,又立刻改口,“太太。”

“怎麼了?”江洛自然而然地握過她的手。

這隻手與她的不同,掌心、指縫、指尖都分布著薄厚不一的繭,一看便是從小吃苦練出來的。

說起來,與兩個神秘的皇家暗衛相處了快一整年,她竟然隻在船上一個月學了些東西。

到江家後,她們與真正的丫鬟一般無二,江洛連刀都沒再看她們拿過,更彆提再教她。

保護她一年,是不是也耽誤她們精進武藝立功了呢?

“往日不說,是怕有挑撥離間之嫌。”疏桐任江洛握著手,垂眸道,“如今分彆在即,也不怕太太誤會。太太身邊有丫鬟心思太多——”

“我知道。”江洛不但沒被影響心情,反而高興起來,“但還是要多謝你。”

曉風在另一邊對疏桐聳鼻子。

——明明去年她和甘梨說這話,疏桐還攔她!今日倒好,就直接和江夫人說了。

“那夫人為什麼一直不處置呢。”疏桐輕聲問,“還是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這回是曉風伸手拽疏桐的衣服,給她使眼色:也問太多了!

她們功夫再好,這些小動作就在江洛身邊,江洛當然察覺到了,也把曉風的手攥住。

“到江家前沒處置,是我身份不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自我生病起,她們一向儘心服侍,沒有一日懈怠。隻是起了心思而已,我不能把人攆走不用,生生斷了她的前程。”正巧,這些有關冬萱的想法,也在江洛心裡憋很久了,很想和人說一說。

即便已經成婚,與林如海長篇大論糾結於一個丫鬟,可能他也會煩吧?

“在江家不處置,自然是因為不方便。”

冬萱是林家的丫鬟,她雖名義上是江家姑娘,可在江家處置人,便會顯得林家連個丫鬟都調理不好:“這一年她也沒犯過大錯。”

“今日之後,她也算是生死都由我了……我一念之間,既能讓她飛上枝頭,也能讓她碾落成泥,”就像江洛初來這裡時林如海和賈敏對她,“所以我自思要更加謹慎……”

“既然怎麼處置都是一句話的事,那便多等一等也無妨。”她笑著說完了。

現在的她,便是五年前她害怕的人。

疏桐和曉風靜靜聽著,誰也沒插嘴。

下房裡,冬萱正和甘梨一起檢驗新丫鬟們背太太的禁忌:“太太念書寫字時不許喧嘩,有話要回隻在外間回稟,但更不許自作主張延後再回……不許勒索欺負彆院的人……”

太太隻選了四個二等,她和甘梨姐姐都是一等,還空著兩個二等。

但她們教了新丫頭,即便曉風疏桐走了,有人提一等,定然也滅不過她的次序。

細看這新來的十個,也沒人比她模樣好……

好!真好!

遊廊下,江洛說完一樁心事,又有了新的疑惑。

按理說,這府裡所有女性,除了黛玉的丫鬟,餘下不管已婚未婚……都是林如海的女人。

那麼,為什麼她能說服自己不介意林如海和夏萍,卻每次察覺冬萱的心思都會反感?

是因為感情的堅實程度不同嗎?還是因為夏萍已經是林如海的人了,而冬萱在她婚前還不是?可若不是冬萱,換個丫頭又感覺無所謂……

是不是她在心裡,已經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分成“不能‘背叛’她的,她本人的奴才”了?

大婚的吉日,江洛吹著小風思考了好半日人生,不覺便靠在疏桐肩頭,幾乎要睡著了。

昨夜十一點才睡,今早三點多就起了……中午也沒睡……

“夫人,夫人?”半睡半醒間,江洛聽到疏桐叫她,“老爺回來了。”

林如海嗎?

哦……林如海!

江洛忙睜開眼睛想站起來,可精神醒了身體還沒醒,身子一歪就向前倒。

疏桐和曉風卻沒扶她。

她倒在了一個緋紅色的,繞著淡淡酒氣的懷裡,一雙手有力地攬住她的腰。

她鬢邊的粉白芍藥搖搖墜下,正落在她胸口。

一真一假兩朵芍藥疊在了一起。

灼熱的鼻息撲在她臉上。

看清他的眼神,江洛與他貼住的腰間“騰”地開始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