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黛玉過來的一刻鐘裡, 江洛簡單用了早飯。
左右都快十點了……不如墊墊肚子，一會直接吃午飯。
繼母見繼女的禮物，她當然在江家便已備好。林家沒有公公婆婆妯娌小姑子一堆親戚, 隻用給黛玉備禮, 她既準備了尋常送女孩的衣料首飾, 也準備了筆墨紙硯新書。
如果不出意外，黛玉便是她和林如海膝下唯一的孩子了。
——“膝下”這個詞讓她覺得, 她已經真實是個古代人。
而若出意外, 家裡多了孩子, 不管是誰生的，黛玉也是他們的長姐。
——但林如海都活著回京還升官了, 沒像原著一樣死在揚州，或許林家再多出一兩三四個孩子……也不算意外？
禮物不算輕, 但江洛還是偷了個懶，裡麵沒有她親手做的針線。
她以後應該不用做針線貼補家用了, 所以針線荒廢無所謂，大不了用的時候再撿起來。
——成為正妻繼母還有一個她很喜歡的好處，那就是林如海和黛玉每年的生日禮物, 她不用非要再做針線了！送林如海什麼且不談，能送黛玉的禮物選擇可太多了！
雖與黛玉早便相識，情分還不一般，可該走的規矩並不能省。
看黛玉行禮問安畢，江洛便忙令甘梨扶起。
四個丫鬟捧上禮物，林黛玉再次拜謝。
林如海隻端著茶杯笑。
江洛令黛玉上前，真有些感歎：“果然咱們的緣分不淺。”
她才從杭州林府芙蓉院那鋪了幾層軟褥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哪裡想得到，還有讓黛玉叫她“太太”的一天。
日子要慢慢過, 江洛沒說煽情的，隻道：“我這裡事完了，咱們一起吃午飯。”
黛玉長了兩歲，人高了三四寸，臉卻一點沒見圓潤，這怎麼能行。
她不是黛玉什麼人、力所未逮的時候可能也就算了。現在她是黛玉的繼母，雖說並不期望和黛玉處成親母女，隻要還和以前一樣和睦就很好，但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自家孩子“淚儘早夭”。
“是！”林黛玉又一禮。
江洛問林如海：“老爺難得空閒，去那邊陪黛玉練練字、看看書？”
她要見姬妾們了，他還在這嗎？
林如海從善如流站起來，笑道：“太太忙完，彆忘了派人知會一聲。”
江洛想了想，竟沒起身，就坐著回他：“老爺放心。”
這可是婚後第一天！今天怎麼相處就會定下以後的基調吧！
若他默許這樣……那她以後可以省下很多“站起來、迎出去”的力氣。
林如海當然、完全看穿了江洛的心思。
但夫妻之間，本便無謂講那麼多禮數，自在些很好。
他對江洛一笑，便領女兒到東稍間裡。這裡暫時布置成了江洛的書房。
林黛玉看到了父親滿眼的溫柔笑意，心裡高興，卻也略覺酸楚。
爹爹和……太太相處和睦，自然是好。可她……想起了娘。
爹爹已經有了新夫人，今後，她該比從前更加記住娘才是。
堂屋，江洛讓傳魏姨娘和姑娘們進來。
四個姬妾魚貫而入。
大家都和一年前沒有什麼變化——除了穿戴莊重些，但也都在鄭重和不張揚之間達到了很好的平衡。包括盛霜菊。
四人裡還隻有魏丹煙有“姨娘”的名分，且是正經良妾，資曆又最高，自然是她最先行禮。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其實就算不熟，江洛也沒必要無緣無故難為人。她痛快接了茶喝一口，便命給賞。
她給魏丹煙準備的賞賜是新緞四匹，金釵兩對。
魏丹煙謝賞，笑回道：“家裡的賬冊、鑰匙、對牌等物，妾身已於昨日送去老爺書房。”
江洛表示知道了，換下一個見。
雖說和夏萍的情分與旁人不同，但江洛沒在賞賜上做出區彆對待。三人都是新緞兩匹、金釵一對。
盛霜菊敬茶時，她也沒故意拖延時間讓她多跪一會。
沒必要。
她又不是以羞辱他人為樂的變·態。
她隻是有些感歎，林家的姬妾還真不算少……
一人一口茶喝下來，她都半飽了。
“以後每日上午來請安，晚上不必。”江洛吩咐。
賈敏定下的這規矩很好，她可以沿用。
其實，如果不是“立足”還不穩，她都想讓她們半個月或一個月來一次算了，大家都輕鬆。
四人皆恭敬垂首應下。
“散了罷。”江洛命。
魏丹煙率人先緩步退後，才轉身行出房門。
看了一會夏萍的背影，江洛起身到東稍間。
林如海和黛玉果真練起了字。聽見她的腳步聲，林如海笑問：“太太忙完了？”
“忙完了。”江洛笑回，過去看黛玉寫的什麼。
他父女二人是黛玉坐在案前，林如海在一旁站著。見江洛過來，林黛玉忙起身，江洛便示意林如海攔住，又說：“快坐好。自己家裡都要這樣多累。”
投桃報李。林如海允許她“無禮”，她當然也能讓黛玉“無禮”。
林黛玉還不敢，看林如海含笑默許，方坐回去，卻把身子偏了偏。
江洛便在她讓開的這一角靠過去，看練的還是顏真卿的《多寶塔碑》。
林如海道：“玉兒這兩年學業有些耽誤了，幸而字沒鬆懈。”
江洛看黛玉的字框架、形態皆不錯，隻是下筆依舊有些軟。但這是身體因素，沒辦法。
“嫂子這個月十五就走……”說起這個，她難免失落，又連忙提振精神，“說今日就辭了毛先生。老爺可以去請了。”
“好。”是在女兒麵前，林如海猶豫了一瞬，才撫上江洛的肩膀，“到那日，我同你一起去送。”
“嗯……”
江洛臉熱，忙看黛玉：“說來黛玉還沒見過嫂子和江家的姊妹呢。”
“回門——”她說出兩個字停住，心想，續弦回門可以帶夫家的孩子嗎？會不會不合規矩？
林如海便笑道：“也不急於一時。過幾日再帶玉兒去，或請……嫂子來。”他險些說成“弟妹”。
江洛便與黛玉說了說她的新舅母和新舅舅家的兩個妹妹。
以榮和黛玉同歲，隻小八個月，是十月十三的生日。若當日沒勸嫂嫂帶著女兒，黛玉還真有個伴了。
但黛玉想回自己家，以熙和以榮也是一樣的。
讓黛玉自己練著字，林如海請江洛到臥房。
雖然知道他不會當著女兒白日……但江洛還是有些不自在。
不過林如海的確是要說正經事。
他從床頭矮幾上拿起一個大紅木匣子，打開捧給江洛：“這是家裡所有的賬冊、對牌、鑰匙。今後銀錢出入、家中瑣事……就都交給夫人了。”
江洛準備好了力氣才接過來。
果然很重！
雖然完全不想工作，想把家事直接還交給魏丹煙或其他什麼人，但真這麼做，她一定會逐漸失去對內宅的掌控。魏丹煙是一直做得很好，但她是賈敏的陪嫁，不是“江洛”的。林家人也不會把魏丹煙看做她權利的延伸，而是會分成兩股勢力對待。
想偷懶，等她自己先管個三年五載吧。
她才二十。三十或三十五退休不是也很棒嗎？哪怕四十歲再休息，也比現代的六十五歲強……
這是她能想到的，這時代唯一比現代好的地方！
哇！這裡竟然不是毫無優點了！
江洛對林如海笑，半是要求，半是央求：“若今後我做的有什麼不妥，還請老爺直言，彆叫我亂想、苦等……”
林如海不禁湊近她，手撫上她的腰，低聲承諾：“那是自然……你我夫妻，若我有不好，你也要說……”
距離越來越近，近到江洛能看清林如海眼下肌膚的紋路。他都這個年歲了，皮膚居然還細膩得像蒸好的牛乳。能睡到他這般容色的男人算她賺到……希望他的保質期能久一些——
“老爺，太太，”甘梨在外問，“是不是傳午飯？”
太太一上午都沒吃什麼。
冬萱在旁急得扯她的手，在耳邊說：“晚兩刻鐘再叫呀！或許這一次太太就懷上了呢！”
甘梨紅了臉。可門都敲了，也不能回到一刻鐘前：“太太一定餓了……”
臥房內。
林如海唇齒間逸出歎息。
他睜開眼睛，替江洛擦拭唇角的濕潤，又用青筋凸起的手係好她的裹胸和裙子。
江洛偏過頭喘氣，鬆開手，發現林如海腰間的袍子都被她攥出了痕跡。
這也太明顯了。
但……又不是親的彆人的老婆和漢子。
“昨夜太……”她嗔道，“還有些疼呢……”
從起床一直沒機會說。
林如海眸色又一暗，不輕不重彈了一下輕羅上凸起的一點花瓣：“午間……給你上藥。”
各自冷靜了半刻鐘，林如海才出聲叫擺飯。
黛玉從東稍間出來，三人在堂屋桌邊圍坐，連坐的位次都與從前在“芙蓉院”時一樣。
桌上菜色也與那時差不太多，隻多了幾道江洛的分例。
上次三人一桌吃飯還是黛玉去榮國府之前，已經一年零八個月了。江洛一邊吃，一邊看黛玉。孩子長大了兩歲，飯量竟然還小了些。
林如海卻驚喜：“果然與你一起吃飯，玉兒也會多吃幾口。”
這話讓江洛高興，也稍覺微妙。
哪裡微妙……說出來顯得矯情：
好像林如海和她結婚，隻是為了給黛玉找個好繼母？是，這的確是事實，她當然也沒想過和他生死不渝海枯石爛……但這可是新婚後第一日，方才還情意綿綿難舍難分，裝也要多裝幾天才禮貌呀？
這點不痛快很快就被江洛放下了。
沒必要。
她不是全然理性的聖人，要接受自己偶爾的情緒敏感，所以也用不著反思。
又沒影響彆人。
多吃傷胃。江洛隻用了平常的量便放下碗。
黛玉回自己院子去午睡，行禮告退了。
江洛站著看賬冊消食，卻被林如海拉到床邊，問：“不上藥嗎？”
他又壓低聲音，笑問：“不疼了？”
是……還有點疼，江洛放下賬冊，“……上。”
……
又換了一床被子。
……
江洛真心覺得，按這個頻率，如果林如海、她和“天意”三者都沒問題，用不了兩個月她就會懷……
林如海和賈敏懷過兩個，生下來了黛玉。黛玉是“天意”令她先天不足。和柳雙燕生了林青，林青自小體弱，雖是因為柳雙燕摔倒早產，也未嘗沒有“天意”不許黛玉有個健康兄弟的原因。
夏萍、魏丹煙、許靜雨和盛霜菊，似乎每人平均下來都和他沒有五次……懷不上很正常。
所以林如海有沒有問題並不能確定。
她有沒有問題，這時代的醫學也診斷不出來。
讓她給林如海再找倆妾，逼著他多睡測試一下——
且不說賈敏曾因納妾生子和他起過多少矛盾，連她都察覺到了，最後還是沒見效果，單說她自己心裡也覺得……她做不出來啊！
林如海自己找人是他的自由。但讓她往他床上送女人，好怪。
她也不可能找個其他男的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