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解(1 / 2)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夢境開始轟塌, 就像一段風化腐朽的牆壁, 碎片被剝離後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荒木涼介睜開了眼睛, 感到一陣不真切的恍惚,直到一隻手伸到他的麵前晃了晃, 他的靈魂才回到了自己的身軀裡。

是梅林,他甚至在荒木涼介眼前打了個響指, 露出了一絲安撫的微笑,隨後他眨了眨眼, 將頭探了過來,將身影投在了他的身上, 說道:“怎麼樣?怎麼樣?現在知道自己許了什麼樣的願望了嗎?”

他的身影聽起來很有活力, 荒木涼介這才有了自己回到了原本世界的真實感。

荒木涼介呻.吟一聲, 他的腦袋依舊有一股脹痛感,而自己往一邊側過臉去, 才看到落地窗戶外的流動的雲彩。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身處室內,而這裡的燈光有些昏暗,隻能看到那些雲層的淡淡微光。

——他正躺在地上?

他遲鈍地眨了眨眼, 有點沒反應過來為什麼自己感覺到溫熱,腦後一片柔軟, 就在這之後,一隻手突然落在了他的額頭上,幫他把碎發溫柔地撥開, 動作自然地揉了揉他的耳垂,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關切地響起:“有感覺好受一些麼?”

荒木涼介:“!”

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正躺在亞瑟的懷裡,對方坐在一張軍綠色的軟墊上,任由他枕著自己的大腿,手放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猛地回過神,心裡叫了一聲臥槽,立刻撐起手,在梅林帶著了然的笑意的視線中匆忙地爬了起來。

這反應把亞瑟也逗笑了,他悶悶低笑了一聲:“怎麼了?”

騎士王鬆開了手,他的雙手自然地撐在了地麵上,嘴角噙著笑意注視著他。

梅林:“不再多躺一會兒嗎?這可是——大不列顛國王的膝枕啊?!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極樂?而且我敢保證吾王心裡還很樂意呢哈哈……”

他還沒說話,亞瑟反倒比他還要先一步出聲,急切地小聲反駁道:“梅林!”

花之魔術師梅林露刻意出了受傷的表情,但是他的嘴角卻毫不遮掩地掛著一絲揶揄的笑容:“哇!怎麼回事?我說的不是實話嗎?難道說實話還會受到國王的懲罰嗎?這太不公平啦!”

說實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梅林已經解決了聖杯的陰謀的關係,這家夥在短暫的嚴肅之後又恢複了那副不急不忙的樣子,或者受是吊兒郎當的性格,好像整件事情不會造成特彆大的威脅似的——

不過一想到梅林隻不過是個半人類,由於半夢魘的關係,導致他對感情的態度其實很冷漠,他能表現出對荒木涼介的關心就已經代表著在他心目中他的地位很特彆了。

注意到荒木涼介的視線,梅林看向他:“你也不用表現的那麼急切,太有撇清關係的嫌疑了。啊……該怎麼說,既然吾王對之前自己說出了那樣的話感到很歉意,那就讓他來為你做些什麼嘛,膝枕不過是減輕你的負擔而已。”

“看看這裡。”梅林的手展開,白發垂落在肩膀上,他指了一下落地窗,嘴角掛著笑容,“這裡是英雄科的訓練室,根本就沒有舒服睡著的地方,而總不能讓你就這麼昏倒在那處森林的草地上吧,而且,之前外麵又下雨了,所以就把你帶到了這裡。”

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室內,而室外的光線如此昏暗,自己正躺在亞瑟溫暖的懷抱裡。不得不說,雖然英靈們已經不算正常的人類了,但是卻依舊保持著常人的體溫,仿佛真實存在一般,讓人依戀。

他轉過頭去看亞瑟,後者和他對視的瞬間愣了愣,隨後不自然地撇開了視線,想來是被梅林說中了想法。荒木涼介想了想,接著,他做了一件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不可思議的舉動……

他緩緩地、緩緩地重新躺了回去,然後拉起亞瑟放在身邊的手,蓋在自己的額頭上。

荒木涼介:“好了,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就這樣吧。”

亞瑟:“……?!”

騎士王呆滯了一瞬間,但很快反應過來,配合的放鬆了身體。而荒木涼介也沒想到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一股不可言說的愧疚之情湧上了他的腦海,他突然想到了太宰治。

該怎麼說呢,同樣是昏迷,他是舒舒服服的躺在亞瑟王的懷抱裡,而橫濱那邊的太宰治可能就沒他這麼好運了,估計正躺在水泥地上吧,如果中也還有些憐憫之情的話,也可能把他搬到了宿舍去,但無論怎麼說都比不上他這會兒的待遇。

亞瑟頓了頓,溫和道:“需要我幫你把眼睛蓋住嗎?這個光線不是很舒服,會覺得刺眼嗎?”

……糟糕!感到更加心虛了!

“蓋吧蓋吧。”他道,拉下了亞瑟的手,對方的手指穿過了他的黑發,他能感覺到亞瑟的心情變好了,這真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國王,“我就這樣躺著說吧,介意嗎?”

梅林的聲音笑起來:“我倒是不介意,就是有點感覺自己被排擠了。”

這麼說著,他聽到了自己耳邊傳來布料的摸索聲,感到一陣溫熱的氣息傳來,荒木涼介垂在身邊的手臂碰到了柔軟的綢緞,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發現自己攥起了水一樣順滑的布料。

“是我的袍子。”衣角被輕輕抽走了,梅林道,他捉起了荒木涼介的手指,順勢放在自己的手裡把玩,“那梅林哥哥也毫不客氣地坐下啦!要是我一個人站在,總感覺自己是外人呢。”

荒木涼介:“……好的。”

雖然梅林這樣說了,但他被亞瑟的手蓋住了眼睛,因此看不見現在他們是怎麼坐的,他的腦海不受控製地浮現了他們三人這個時候各種可能的姿勢,總感覺無論是那種情形都怪怪的——

不,彆想了,這不是重點。

“放心,我記得把門鎖了的。”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梅林道。

哦……荒木涼介沉默了一下,但他又反應過來,等等,可是這個和鎖門有什麼關係啊?!

“……我說了!我說正事了。”他決定轉到正確的路線,不要再被梅林給帶歪了思路,“我去了太宰治的夢裡,然後得出了幾個結論,關於我自己的話……”

亞瑟:“你不必勉強自己說不想闡述的部分。”

梅林捏了捏他的手指,像是在無聲地讚同亞瑟的話,這帶給了荒木涼介勇氣。

不得不說,他們的反應讓荒木涼介鬆了一口氣,他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不想說的完完全全,哪怕知道亞瑟和梅林對他沒有惡意,但一些事情是不允許彆人知道的,這就是被稱為秘密的東西。

於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緩緩地說出了他得到的訊息。

第一、他的許願是期望摒棄人類的感情——大概是被所有人傷得很深,所以不想再感受到這份感情。

說出這樣的話讓他感覺怪怪的,一個人如果說自己“我很受傷”的話,那麼他的悲傷程度就會打個折扣,因為當難過到了一定的級彆的時候,那些話是無論如何也湧不出喉嚨的,悲傷就變成了某種私有物。

儘管遭受者可能會忍不住向彆人傾訴,因為人類是群居的生物,但是彆人會因此看輕你,覺得能夠說出來的事情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無法體會你的真實感受,隻會虛偽的附和,所以這份悲傷就被淡化了。

荒木涼介此刻就相當於那個傾聽的人,唯一特殊的是,說話的人是原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