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縛靈乃是最低級的鬼物,被困於生前最後待著的地方,不得離開。
要麼執念消散,魂體消失;要麼便是被超度,再入輪回。
這兩條路,程沐筠自然都不會選擇,他選擇的是鬼物的修煉之法,鬼體強大後就能打破桎梏離開此處。
係統聽完之後,問:“你都被困在這宅子裡了,殺人都沒法殺,怎麼修煉。”
程沐筠嫌棄道:“你這樣不行的,怎麼張口閉口就是殺生?”
係統:“……”我還不是被你帶歪了嗎?
程沐筠繼續解釋,“鬼物的修行方式,可以走不分青紅皂白殺人殺鬼一並吞噬,速度快風險高容易被天雷劈死;也可按死前執念,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路子。”
“那你死前的執念是什麼?”
程沐筠雖此時沒有之前的記憶,但執念卻是鬼之所以成鬼的原因,是絕對不會忘的。
他飄然而起,在一旁破成幾塊木板的床上躺下。躺下的瞬間,屋內的裝飾陡然一變,層層疊疊的紗幔垂落下來,空氣中浮動著暗香,窗戶無風自開。
外麵的一處池塘,一處枯樹,入畫來。枯樹憑空生芽,一朵朵花苞相繼綻放,眨眼間就是一樹桃花。
係統看得目瞪口呆,“這,這是什麼?你這也太神了吧?不對,你不會是偷偷用了神力吧?”
程沐筠嗤笑道,“你傻啊,用神力這世界早塌了。這是幻境,試一下而已,我大概知道我能走哪條路子了?”
係統愣愣問:“什麼路子。”
“豔鬼。”
這如夢似幻的幻境,便是豔鬼之流最擅長的鬼術。
“什麼?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係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沐筠雖然長得好,可這性格,沒有一個地方跟“豔鬼”這兩個字搭得上邊的。
程沐筠很肯定,分析道:“這個世界,我選的負麵情緒是嫉妒,按劇本推測,死之前十有八丨九是嫉妒唐希被所有人喜愛,然後自己也想要被所有人喜愛,這便是執念。”
係統:“所以?”
“那就隻能當個引誘人的豔鬼了,除了殺生轉厲鬼外,就這辦法。”程沐筠歎氣。
係統也很無奈,“你當初怎麼會選嫉妒這種負麵屬性啊,不像你啊。”
程沐筠:“都怪易二牛,當初我試了幾次都渡劫失敗,就問他愛情中不可缺少的負麵情感是什麼,他告訴我是嫉妒。唉,被他坑慘了。”
無論如何,如今成為地縛靈的程沐筠,想要離開,便也隻能走上這條鬼修的路子。
***
張生上省城考試後返鄉,於山野之中迷路,錯過預定的落腳城鎮。
他隻得悶頭趕路,期望能在天黑之前,遇到一個可借宿的農家。可到夕陽西下,卻隻進入一片桃花林,和遠處朦朦朧朧燈光。
他握住手心的護身符,那是出門之時,家人去道門求來的。如若進入鬼地,護身符便會發出警示,此時,護身符安靜的躺在他的掌心。
張生放下心來,長籲一口氣,看來隻是隱居在此處的普通人家罷了。
他看了看天色,此時已經看不到半分光亮,再往前行也不知會遇到什麼妖鬼。不如在此間借宿。
張生穿過桃花林,停在了高高的院牆之外。
門旁掛著紅色的燈籠,門框上還有道家的照妖鏡和符咒,這一切讓張生愈發放心下來。
如此處是鬼宅,這符咒足以讓鬼物灰飛煙滅。
張生拿起銅環,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片刻過後,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誰呀!”
張生後退一步,“小生路過此處,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還望主人家行個方便。”
吱呀一聲。
門打開了,從門縫裡探出一張小臉,是個圓臉小丫鬟。
她目露警惕,上下打量一番,確認這不像壞人之後,才拉開門,“我家公子今天心情好,進來吧。”
張生作揖,跟在小丫鬟身後入內。
此處宅子極為清雅,一看就是文人雅士的宅邸。
張生越看越是心喜,忍不住問:“你家主人可是名士,能否見上一麵?”
小丫鬟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回身叉腰上上下下打量張生,“我警告你,不要打什麼歪主意,慕名而來的人多了去了,我家公子才不樂意見呢。”
就在此時,一道琴聲,穿透夜幕而來。琴聲悠揚,又帶著傲雪寒梅之風骨,冷冽且銳利。
張生一聽,更是心馳神往,即便躺在了床上,耳邊依舊回蕩著那琴聲。他睡不著,鬼使神差的,下床向著花園方向而去。
長廊曲折,周遭霧氣四溢,如夢似幻,張生卻未察覺任何不對。他隻想著那道琴音,隻想見見能彈奏出琴音的那位公子。
他的步伐陡然停住,看見了長廊儘頭,涼亭之中,身著白衣的公子。
那公子似乎在等他,見著人了,招了招手。
張生步伐飄忽,向前走了幾步,卻見公子微微皺眉。他停下來,生怕唐突對方,“小生方才聞公子琴音,心馳神往,能否討教一二?”
白衣公子勾起唇間輕笑,卻又指了指張生,“你身上,有我不喜歡的東西。”
一笑蕩魂。張生此時如在雲裡霧裡,不知今夕何夕,他見公子手指的方向,二話不說,扯下了頸間護符。
一炷香過後,張生倒在涼亭中,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
程沐筠停下手中動作,起身,在這書生的天靈蓋上點了一下,隨後歎氣,“可惜了,居然真的是個正常的酸儒,沒做過壞事,連隻雞都沒殺過,也沒欠過什麼情債。”
“隻能收點過路費了。”
他彎腰,附身,湊近張生的臉,一道白霧自張生口鼻之處冒出,沒入程沐筠腹中。
翌日,張生醒來之時,發現自己睡在一片桃花林中。前夜之事忘得一乾二淨,到了城中親戚家時,大病一場,躺了半月有餘。
他病愈之後,卻一直嚷嚷著要尋夢中佳人,家中人才發現不妥,尋了道門中人,才知是遇了鬼物。
青州地界,近幾年來,有如張生遭遇的人不在少數。這鬼物雖不害人性命,可把不少俊俏後生迷得神魂顛倒的,便有人去尋了道門中的天師,前來降鬼。
於是,程沐筠遇到了修鬼道以來的麻煩,前麵來的幾個,都是些實力不濟的江湖騙子。
那些人連桃花林都繞不出,程沐筠戲耍一番就放了。
這一天來的幾個小道士,卻有些真本事,繞過桃花林,到了宅子門前。
程沐筠經過幾年的修行,已經可以離開宅子,在附近活動,此時倒也不想據地被人給燒了,便親自出手,搞定了幾個小道士。
“這麼點道行,就敢出門闖蕩了?”程沐筠坐在樹上,笑得張揚肆意。
樹下幾個小道士被綁了一串,像是糖葫蘆一般。
他轉了轉手裡的繩子,把幾個小道士拉得一趔趄。
那小道士挺傲氣,繃著臉,瞪著程沐筠,寧願被拉得摔個狗啃屎也不肯被他戲耍。
程沐筠逗了一會,覺得沒意思,跳下來準備收點過路費就把人給扔出去。
不想,那小道士躲閃之間,夾在腰帶裡的木製銘牌露了出來。
程沐筠微微一愣,沒想到到這幾個小道士,竟然是閭山派的弟子。
他挑眉,說道:“閭山派現在這麼落魄了?毛都沒長齊就放你們下山闖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