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看了看孩童眼眶裡聚集著的眼淚,歎了口氣,硬著頭皮彎下身來說道,“可是人都有一死的嘛,你也不要太傷心啦……”
工藤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兩隻手握的緊緊的。
他當然知道人固有一死,他從前也見到過很多屍體,可是那些事情全都與他沒有太大的乾係。
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永遠都不會刻骨銘心。
他也許在那個時候會遺憾,會痛苦,會悲傷,可那全都是共情的原因。
與自己親自經曆可謂是完全不同。
“撫子?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女人走過來拉開了小姐姐,隨意地看了一眼低著腦袋的工藤,轉過頭對小姐姐說道,“不是說了不要與實驗體交流?”
“這可對你沒好處。”女人把小姐姐拉走了。
工藤站在原地,腦子裡隻有一句話,“他連第一次實驗都沒有挺過。”
怎麼會?
陽的心理很強大,否則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也能笑得那麼開心。
雖然心理的強大與身體的強大似乎沒什麼乾係,但求生欲對於搶救很有用吧,他可不相信陽沒有求生欲。
探求真相的心在此刻久違地又劇烈跳動了起來。
他想知道陽死亡的真相。
可是現實和理想完全不同,他被禁錮在腦域開發這一個實驗室裡,沒有人會和他交流,他根本沒有任何途徑得到真相。
與他同房間的實驗體們沉默的舔舐著傷口,沉浸在自己的悲慘中,根本不會互相交流。
他沒有任何辦法。
——
衝矢昴從外麵回來,看見工藤醒過來了,問道,“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少年被打斷了思緒,慢吞吞地抬眼看向他,“沒有。”
這人以為點滴就是特效藥嗎?剛打就能變好?
“……”衝矢昴陷入沉默。
房間安靜了下來,工藤收回目光,再次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陽的死亡最後不了了之,因為他沒有辦法得到真相。
等他知道真相,已經是十二歲,也就是兩年以後了。
——
工藤的十二歲。
“任務完成了,請您儘快回到自己的房間。”監視者對他露出禮貌的笑意。
他麵前的是組織幾十年以來第一例成功的腦力開發者。
就在剛剛,他們結束了對於他的洗腦任務。
十二歲的少年對著他微微頷首,仍舊殘留著些許稚嫩的臉上帶著非人一般的冷漠。
工藤站在為他準備的房子門口,視線在門口的「一宅」上麵略過,停留在了大鐵門上麵的指紋鎖上。
“請用您的指紋打開門鎖。”
工藤乖巧地照做,海藍色的眸子裡充滿了如同提線木偶一樣的無機製。
他的眼睛就像是兩顆漂亮的玻璃珠,除了漂亮,什麼都沒有。
“請進入房間。”監視者在他麵前引路,同時暗暗地觀察著他。
沒有對周圍事物產生好奇。
沒有走神。
沒有擅自思考。
沒有提出疑問。
監視者在心裡把應該觀察的事項一個個畫上?的符號。
最後,他們停在了一扇漆黑的木門麵前。
“請打開門鎖進入。”監視者站在一邊,鞠了個躬。
他的任務就到這裡,剩下的會有其他人來處理。
監視者帶上房門,離開了。
工藤機械的照做,進入房間的一瞬間,房門關閉,角落的監視器亮起紅燈,伴隨著一聲代表著設備開啟的“滴”聲,一個電子合成的聲音響了起來,“請電腦裡的資料。”
工藤照做。
桌子上有一台電腦,上麵的資料是關於一個叫「陽」的孩子的,他是一個失敗的實驗體,死在了實驗的始端。
下麵有一個視頻文件,工藤沒什麼情緒地點開了它。
視頻的開頭是那個孩子被穿著白大褂的實驗員提著衣領像捉小雞一樣提進了實驗室。
那個小孩被丟上實驗台,他害怕的縮了縮身體,但手腳很快就被固定住了。
實驗人員首先進行抽血、取樣。
陽如同牲畜一樣躺在實驗台上,淺棕色的眸子略微有些好奇地四處轉。
他現在已經褪去了害怕,臉上似乎還隱隱約約勾勒出了一丁點淺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實驗員結束了前戲工作,開始進行其他的實驗。
陽被解剖了。
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很快就變得殘缺不堪。
被解剖的人怎麼可能活得下去,在實驗員用鋒利的手術刀劃開他的手臂的時候,陽就失去了呼吸。
這個視頻拍得很清晰,清晰到工藤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個小孩淺棕色的眸子逐漸失去光彩。
工藤心悸了一下。
實驗員根本不會在意實驗體的死活,更何況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實驗體,那個孩子的屍體被一個大漢毫不在意地扔進了倉庫——那裡堆積著一天之中所有死去的實驗體,他們會在下午三點左右集中焚化掉。
視頻最後定格在這個孩子破敗不堪的地在實驗台上的畫麵。
工藤除了心悸的那一下,之後就沒有任何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