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塔
文/明開夜合
2019.10.15
晉江文學城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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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樨後來回想,記起在青杏堂見到溫嶺遠的前一天晚上,她曾經做過一個夢。
夢裡有座高聳入雲的白塔,在很遠的地方。
她這輩子沒儘力追逐過什麼,除了那座塔。跑了很久,它仿佛觸手可及,可仍然遙在天邊。
想起第一次見麵,寧樨說,你的名字有種“雪擁藍關馬不前”的氣質。
那時候不覺得是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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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脖子疼了三天,第四天歪著腦袋行動都困難,這才求助寧樨。
寧樨給寧治東打電話,沒人接,在他書房抽屜裡找到一把車鑰匙,開車將人載去醫院。排半小時隊,前麵還有三個號。
阿婆說:“樨樨你去學校吧,要遲到了。”
“沒事,我已經請過假了。”
門口貼著碩大標語“請按號入內”,仍有人攜家帶口直往裡闖,寧樨氣得把人一攔,“叫到你的號了嗎?”
不知是病人還是家屬,把裝著CT片子的塑料袋一揚,快要懟到寧樨臉上,“醫生說了拿到片子直接進去!”
阿婆是息事寧人的性格,趕緊去拽寧樨,“樨樨,沒事沒事,我們等等,快排到了。”一動又牽扯筋骨,疼得“嘶”一聲。
寧樨趕緊去扶阿婆,看著人趾高氣揚走進去。
半小時後,才終於輪到阿婆。
醫生揉一揉,捶一捶,按一按,說可能是頸椎引起的,看不出什麼,要拍個核磁共振,敲鍵盤寫病曆,往打印出來的紙張上刷刷寫了幾行字,讓寧樨去放射科預約。
“今天能拍得到嗎?”
“要問放射科,估計不能。”
“可是我阿婆很疼。”
“我開點藥,先用著,等核磁的結果出來,你拿過來給我看。”
“還要再掛號嗎?”
“掛一個吧。”
“可是剛才就有人拿著結果直接進來了。”
醫生看她一眼,“那你到時候直接進來,我一三五上午看診。”
放射科說,三天後的下午來做。
寧樨交了錢,去拿藥,還好現在醫院的微信公眾號上就可以直接繳費,省掉再排隊的時間。
止痛藥,加上三貼膏藥。在醫院門口,寧樨當場拆了膏藥給阿婆貼上。阿婆頭發半白,發絲軟軟的,穿一件焦糖色的線衣,衣服上有太陽曬過的味道。
寧樨突然想要哭。
“阿婆,你覺得怎麼樣?”
阿婆說:“有點涼。”
“有效果嗎?”
“……還好,估計沒那麼快。”
開車回去的路上,阿婆說:“聯係不上你爸?”
“嗯。”
“他可能在忙,做生意都挺忙的,樨樨你也不要怪她。”
寧樨不置可否。
車經過一個叫做“青杏堂”中醫館的地方,寧樨把車慢下來,猶豫片刻,靠邊停車,拿出手機,在點評類APP上搜索“青杏堂”,點開用戶點評頁。
“半月板損傷,做了四次針灸,效果很明顯。”
“聽朋友介紹,溫老醫生是聖手,專程慕名前來。我的泛發性濕疹在醫院治了好久,一直反複。溫老醫生開了三副藥,現在狀況已經好多了。”
“醫館環境清雅,醫生很有耐心。”
……
寧樨又問阿婆:“脖子感覺好點了嗎?”
阿婆按著貼膏藥的地方,神情有點為難,好像不知道該不該撒謊。
寧樨把車停穩,替阿婆拿包,“我們下去看看。”
三年前,阿婆和阿公還住在老家。阿公去世之後,阿婆搬到南城來生活,始終不適應。飛馳的汽車於她仿佛鋼鐵猛獸,站在斑馬線前,她比第一回單獨去上學的小學生還要緊張。
直到人行橫道對麵紅燈變綠燈,寧樨挽住了她的手,說:“阿婆,走。”
她放下心來跟著走。她這位孫女,長相冷冷清清的,看著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實際上手掌熱乎著呢。
青杏堂招牌在朝著馬路的這一邊,進門卻要繞去後方,穿過一條兩側植竹的石板小巷,門前是院子,種了一樹不認識品種的紫紅色小花,院子裡有石桌石凳,草叢的石燈籠上生青苔。
推開門,先是寬敞的大堂,深棕色木地板,往裡延伸很深的地方,一麵青磚牆,懸著“青杏堂”銀鉤鐵畫的黑漆牌匾。牌匾前方一張木質大長桌,堂裡兩側各擺放兩張太師椅,供人休息。
大堂左側一麵牆,懸掛醫館從醫人員的照片和簡單履曆,右側一扇小門,懸一麵竹青色布簾,後麵似乎是藥房。
寧樨先是聞到了中醫館那各種藥材混在一起的獨特氣息,清冽之中混著苦味。
她張望許久,不知道該往哪邊走,直到那布簾掀起來,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孩走出來,“看診的嗎?”
寧樨點頭。
年輕女孩將她們領到左側,走廊第一間小室,門口拿木格柵的屏風隔開,同樣深棕色的木地板,但臨著窗戶,比大堂裡敞亮。
寧樨和阿婆在太師椅上坐下,等了三分鐘,門口傳來腳步聲,屏風外人影晃動。
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身形頎長,眉目清雋,有種冷玉沉金的氣質。
寧樨望著他眨一下眼,“我認識你,你是我爸的朋友。”
男人微怔,目光往她臉上看,仿佛很疑惑。
寧樨說:“我爸是寧治東。”
“哦,寧樨。”溫嶺遠微微笑了,“好久不見。”
不怪他不記得,他們隻見過一次麵,四年前,寧樨十三歲,在一個飯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