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熬夜太過的時候,寧樨會想要穿越回昨天晚上,掐死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一口氣做完視頻後期的自己。
但在掐死自己之前,她一定要先掐死那支嗡嗡振動的手機。
它被塞在她的枕頭底下,以不屈不撓的架勢,響到了第二輪,使她接通的時候,很沒好氣,隻差沒有吼出口。她氣勢洶洶地掐斷電話,照舊把手機又塞了回去。
臥室的窗簾,是精挑細選過的彩繪剪花紗簾,透光的淺綠,這是她的堅持,為了在下雨的陰天醒來,也能擁有好心情。
她盯著窗簾,發了兩分鐘的呆,直到自己從熬夜過後的昏沉裡奪回一點清醒,漸漸想起,自己方才好像,接了一個電話。
她一下坐起來,趕緊摸出手機,回撥,一接通就乾脆利落地道歉。
溫嶺遠的聲音裡帶有爽朗的笑意,好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幾分鐘之前是怎麼被她用煩躁到極點的語氣冒犯的。
“所以……”她雖然困,但是還沒傻,試著歸納上一通電話的內容,“你已經跟人吃過中飯了,然後,順便想請我吃晚飯?”
“是的。”
寧樨一下沉默,有點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她以為,兩個人下一次見麵,還得等她哪一科的老師,給她製造一個冠冕堂皇的契機,或者,等到暑假,名正言順去青杏堂混吃等死。
雖然,雖然自己隻是他的“順便”,這個“順便”已能讓她喜出望外。
寧樨一邊想,一邊問:“現在幾點鐘……”
“兩點半。”
晴天和雨天,從紗簾裡透進來的光線是不一樣的,寧樨一眼判斷,今天的天氣,不是一般糟糕。她聽見雨水敲在玻璃窗上的聲音,難怪自己睡得這樣沉。
通常,這樣的星期六,她是懶得出門的,飯都可以不吃,睡上一下午毫無負罪感。
兩個選擇擺在她麵前,雖然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溫嶺遠,但是要在這樣的雨天出門,亦會使她感到非常痛苦。
於是她試著跟他商量:“你是開車過來的嗎?”
“是的。”
“那你,介意不介意,晚上吃火鍋,在我家。”
溫嶺遠笑了:“你能保證,電話掛斷之後不會繼續睡過去?我離你不是太遠,半小時就能到了。或者,我先回酒店,如果傍晚雨停了,我過來接你。”
寧樨飛快地思索:“……之前拍的視頻,我昨天晚上剪完了,你可以現在就過來,幫我看一看,提一下修改意見。”不想給他拒絕的機會,也不想讓他有時間思索這個邀請是不是非常不妥,她直接問,“你還記得我的住址嗎?”
“應該可以找到。”
掛斷電話,這回埋在枕頭下的不是手機,是她的腦袋。她悶住自己傻笑一陣,立即爬起床,飛快洗漱。
熬夜過後的臉色不夠好看,她敷上一片麵膜,啟動了掃地機器人,而後開始收拾沙發上、茶幾上、餐邊桌上隨手亂放的東西。
給自己留出一點時間,洗掉麵膜,做好護膚,再擦上一層薄薄的懶人必備的素顏霜。挑一支奶茶色唇膏,同樣隻敷薄薄一層,隻要使自己氣色不要顯得蒼白就好。
溫嶺遠比他剛剛在電話裡預估的,晚到了十分鐘。這十分鐘裡,寧樨忐忑不安,懷疑他會不會臨時變卦,然後又懷疑如此懷疑著的自己,是不是不夠相信溫嶺遠的人品。他應當是會風雨無阻的。
對講機響起,她立即從沙發上彈起,接通,給他開樓下的門。
倘若不用等電梯,一分鐘後,溫嶺遠就會出現在她家門口。而這同樣是極其折磨她的一分鐘,不知道自己應該就站在門口等,還是回到沙發上。
直到這個時候,寧樨才意識到,因為自己的犯懶,會將他們兩個人置於何等尷尬的境地——這裡沒有水族箱,沒有那些被針對的魚,在她心懷鬼胎的情況,要怎麼和他,自然地度過這個下午?
寧樨選擇提前把門打開。
聽見走廊那端,電梯抵達樓層的提示音時,她做好準備,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她提上垃圾袋,放到門口。然後恰到好處地直起腰,又風輕雲淡地同他打聲招呼,“外麵雨大嗎?”
“還好。”
溫嶺遠手裡拿著一柄黑色的長柄傘,傘尖還在滴水,不是他自己的東西,傘麵上印著酒店的logo。另一隻手裡,則提著一隻白色的禮品袋子。
他沒有淋到雨,但身上仍有一層冷冷澀澀的濕意,是從他肩頭和褲腳上漫上來的。
寧樨給他找出拖鞋,接過他的傘,去陽台上撐開瀝乾。
回到客廳的時候,溫嶺遠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她不可能現在就坐過去,因為實在尷尬得不知道怎麼開始寒暄。
於是,先燒水,人在廚房裡,洗杯子,找茶葉,這時候問他,“溫爺爺最近好嗎?”
“最近”這個說法,顯得過於鄭重了,距離她從南城回來,也不過半個多月。
“除了總是下雨,使他不能坐在院子裡看書,一切都很好。”
“南城也下雨嗎?”
“連下了一周多。”
“我也不喜歡下雨,阻撓我變成一個好學生。”
溫嶺遠完全聽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笑說:“逃課了?”
“也沒有逃很多吧……我有算的,儘量不會使到課率不夠影響平時成績。”
寧樨找出兩罐茶葉,生薑菠蘿紅茶和茉莉酸棗路易波士茶,是蘇雨濃送的搬遷禮物。而它們,都和溫嶺遠的氣質有一點不符,果然他沒有猶豫地選擇了白開水。
再回到沙發旁邊的時候,氣氛稍顯放鬆。
寧樨沒有在沙發上坐下,半跪在茶幾下的長絨地毯上,搗鼓著用透明的茶壺衝泡生薑菠蘿紅茶。如果不是溫嶺遠今天過來,這罐茶葉應該會在櫥櫃裡沉寂地待到過期。
“中午,是請朋友吃飯麼?那你上午就過來了?”她在有意地避免稱呼他為“溫叔叔”,遇到避不過的情況,寧願直接省略主語。
“請一位師兄,欠了他一個人情。”溫嶺遠目光在她身上輕輕地著陸片刻。
自然會覺得尷尬,隻是他能夠不露聲色地應對一切情況。應該拒絕的,理智始終在告誡他,這樣單獨跑來她的住處,十分不妥。
但是,下這樣大的雨,開三四個小時的車,隻是過來請朋友吃頓飯。設想如果就這樣返程,他會覺得,不太值得。所以,還是遷就了她的懶惰。
所幸,他是帶著理由來的,不會那樣師出無名。
他把擱在桌上的“理由”,那個禮品袋子往寧樨麵前一推,“阿婆給小園寄了好幾罐蜂蜜,也包括你的,囑咐我們有機會給你。她說,如果直接給你寄,你一定會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