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暑(02)(1 / 2)

玫瑰白塔 明開夜合 7498 字 9個月前

沒有人說話, 溫嶺遠感覺有一些奇怪,把手機拿下來確認是否真的已接通時, 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抬頭去看。

黯淡夜色裡一道身影,他還在醞釀著第一句話,她已經快速跑到他的跟前,攜著熱氣、鹹味的海風、橙花的香味, 一下撲進他的懷中。

他心底, 緊跟著刮起一場局部的海上風暴。

站的是一個上坡,被她撞一下,後撤了半步, 穩住身形。頓了一下,把手機揣進褲子口袋裡,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沒有用力。

頭頂簌簌的聲響,是海風掠過藍花楹。

一點熱度, 從與他胸口處襯衫麵料接觸的麵頰皮膚開始蔓延。他脖頸之間, 有桉樹與薄荷的香味, 興許是須後水的氣味。

擁抱他, 是為討一個驚懼和委屈之後的安慰, 但當她徹徹底底闖入他的領域,所擁、所觸,是屬於一位成年男性的骨骼、肌肉和皮膚紋理, 她突然就慌了。

不自覺比較,那個在溫鶴庭的院子裡睡覺時做過的,被他擁抱的夢,那個夢不曾有這樣多的細節。如果真的有,她一定會慌得急著要從夢裡醒來吧。

哭的衝動,被一種赧然全麵占領,她沉默,運用貪戀之下所剩無幾的理智思考著,等一下離開這個懷抱的時候,怎麼開口才不會覺得尷尬。

考慮得差不多,而這個擁抱也漫長得仿佛她對他的單方麵占便宜時,她抬起頭。

而他正好低下頭。

腦袋和下巴沒有緩衝地猛烈一撞,吃虧的當然是後者。聽見“咚”的一聲,寧樨都嚇傻。

溫嶺遠按了按下巴,笑說:“是想把我也變成傷員?”

民宿有一個小院子,就是出現在所有文藝青年的幻想當中,理所應當具有的那種小院子,戶外沙發,木地板,星星燈,牆角一樹盛開的三角梅。

他們朝院子走去,溫嶺遠問:“蘇雨濃情況還好?”

“還好。”把醫院的診斷結果複述給他聽。

“那你呢?”

“我?”

“你沒受傷?”

經他提醒,寧樨才感覺到隱隱從膝蓋處傳來的一種**的痛。

溫嶺遠注意到她表情有變,“哪裡?”

“好像是……膝蓋吧。”

為了防曬,寧樨穿的一條材質輕盈的淺色闊腿褲。溫嶺遠蹲下身去,把褲腳卷起,膝蓋上是摔倒著地,在帶碎石的路麵上挫擦出的皮外傷,不深,但是淺表皮都有出血,隻是已經凝結。溫嶺遠不信隻有這一處,果然在她的右肘後方,也發現類似擦傷。

“沒在醫院處理?”

“我可能……沒顧得上自己。”寧樨摸摸鼻子。

走到院子裡,溫嶺遠讓她坐一下,自己去前台找老板,表達對他方才接人去醫院的感謝,同時問他有沒有外傷消毒的酒精、碘伏之類。

常用藥品,民宿都備著一些。溫嶺遠借來,回到院子裡,看見寧樨把褲腳卷起的腿支在桌上,頓時就笑了。可能隻是因為是她,他才不會覺得這個姿勢沒有規矩。

溫嶺遠給她消毒,細致又小心,像在進行一台精密手術。

寧樨歪靠著藤椅的扶手,問他:“碼頭告訴我說,最後一班登島的船是在傍晚六點鐘,所以,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給一位開快艇的船長,付了三倍包船往返的錢。起初他說,晚上絕不可能出海。我付錢之後,他改口說,隻要不是台風、大霧和大浪天,風雨無阻。而且,聽說我趕時間,他將速度開到50節。”

寧樨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譴責這種“有錢就不是問題”的和寧治東如出一轍的暴發戶思想。最後卻說:“……也不是一定要晚上趕過來的。”心裡極其受用,嘴上還要彆扭一下,她是什麼時候養成的這種臭毛病。

溫嶺遠正捏著棉簽,細致擦去傷口上的泥沙,“但要見到你才放心。”

等處理完膝蓋,寧樨扭過手臂,將手肘伸到他跟前。

溫嶺遠一手扶著她的手臂,一手拿著蘸了碘伏的棉簽塗擦傷口,“雖然你們今天都沒有出什麼大事,但是我建議以後儘量不要在路況不好的地段騎電動車,騎也不要載人。”

寧樨笑起來,清瘦肩膀跟著微微顫抖,“從見麵時我就在想,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開口給我上這堂交通安全教育課。”

被她這樣揶揄,溫嶺遠一點也不生氣,“但願你願意聽。”

“我聽的,我再也敢了,我自己摔沒什麼要緊的,主要是小雨……”

“你為什麼會覺得,”沾著清涼液體的棉花頭,點在她肘後的皮膚上,溫嶺遠動作停下,抬起頭看她,“你摔倒了不要緊?”

墨色頭發,微微淩亂的發梢,在燈光下尤其顯出一種暖色調的琥珀色眼瞳。她笑容還沒散去,就避無可避地闖入他的眼裡,勾連出一陣的心律不齊。

這個問題,是不需要回答的,隻要她敢順著他話去深想,就能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她,不太敢。

溫嶺遠去送還碘伏,寧樨放下褲腳,活動一下膝關節,已經痛得不再明顯。

溫嶺遠再回到院子裡,卻是準備走了,“我需要去樹海山莊租一棟房,明天小園他們登島,要過來住。明天中午,我過來接你們去吃飯。”

樹海山莊在島的南麵,一片獨棟彆墅區,隻整棟出租,適合團體活動。

他這樣說,寧樨才意識到:“你撇下了小園他們?”

溫嶺遠笑說:“他們寧願我不在。”

他們慢慢往屋裡走,溫嶺遠將她送到樓梯下方,言簡意賅地叮囑:“按照你照顧蘇雨濃的標準,也照顧好你自己。”

寧樨笑了,“其實你囑咐我按時上藥,不要沾水這些,也沒什麼,我不會煩你,真的。”

“但我該克製,”溫嶺遠微微笑看著她,“長輩才這樣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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