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邊沒聽見回複,又喂了兩聲。
蘇曉緩過神，一手扶額，裝作若無其事地答：“沒做什麼。”
他岔開話題：“你呢？”
那邊靜了兩秒,原本輕快聲音陡然低落下來。
“也,也沒什麼...”
蘇曉覺得有些不對勁，追問：“出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就是...柏泠要轉去和我一個專業了，”付芷柔聲音中隱隱透出哽咽，“她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一定要把我逼走？”
蘇曉原本扶額手開始摁起了太陽穴。
他之前在廚房洗碗時候聽見了一點，不過沒想到會是和付芷柔一個專業。
但現在家人都莫名其妙地向著柏泠，他也不好再明著幫付芷柔了。
“一個專業而已,應該沒什麼吧...”
“但是，但是，如果她和我一個專業,為了避嫌,”付芷柔聲音帶上了哭腔，細細弱弱，“我就隻能被送去美國讀書了。”
“你隻有一年就結束學業回國了,那我不是又得有三四年見不到你了...”
透過收音孔,那邊付芷柔已經泣不成聲。
蘇曉心都被哭軟了。
他輕輕吸了口氣，又歎了出去：“彆哭了，我幫你。”
掛斷電話,蘇曉雙手撐在洗衣機兩邊，苦惱地癟嘴,也有點想哭。
放假日,大晚上。
他一個堂堂正正蘇家二少爺,才華橫溢新晉作曲家,不享受舒適無憂生活，不練習鋼琴學習樂理。
居然要刷碗，刷完還得洗衣服，洗完現在還得去晾！
他這還不如傭人，傭人還有工資，他呢？
他零花錢還被蘇父蘇母倒扣，美名其曰代管一段時間。
鬼知道他一個二十三歲成年人為什麼還要被管錢！
癟著嘴，蘇曉把洗衣機裡衣服拿出來，放進烘乾機，長腿一岔，蹲坐下來。
一邊等烘乾，一邊想著要怎麼幫付芷柔。
......
第二天。
柏泠剛進畫室，就看見臭著一張臉蘇曉跟了上來。
雖然是共用花房，但蘇家幾人都已經默認這是柏泠畫室，怕影響她，一般都是小心進，小心出，無事不打擾。
也隻有蘇曉這個不清楚情況人會這麼貿然闖進來。
蘇曉一手提過一個靠背椅，哐當放在柏泠麵前。
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然後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柏泠。
柏泠：“......”
愛咋地咋地吧，她要作畫了。
等她對著線稿把底色調好，再填完第一層底稿，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這一個多小時一直保持姿勢不動蘇曉終於開口了。
“你一定要轉去和付芷柔一樣專業嗎？”
...第一句就不是人話。
柏泠反問：“什麼叫我要去和付芷柔一樣專業？”
“我想去那個專業，是我感興趣，想學習，和她付芷柔沒有半點關係。”
“我能轉專業，也是我靠自己實力考出來，你有什麼權利質疑我決定？”
蘇曉張張嘴，有點想反駁，又不知道說什麼。
有這麼個二傻子呆在一邊不走，還時不時問點智障問題。
柏泠也沒什麼心思作畫了。
她繪畫還是太過於依賴情感投入，有時候感覺到了就能幾個小時完成一幅滿意畫作，感覺不到一個星期也磨不出來。
而係統獎勵藝術共鳴又隻是對他人，不能加深自己。
既然今天不是時候，她隻能先放著，等明天再繼續。
見柏泠起身要走，蘇曉終於換了姿勢，站起來攔住——
“你這就不畫了？”
他臉上還帶點匪夷所思：“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能在美術這條路上走好嗎？”
柏泠被惹煩了，也不客氣，直接推開他：“管好你自己。”
“你等等。”
蘇曉著急了，終於說出了他想了一晚上辦法。
“你轉去美院吧，我認識藝術界頗有口碑教授，可以帶帶你。你不是已經拿了個什麼獎嗎，在這方麵進修不挺合適？”
柏泠腳步根本不停。
蘇曉一路追到客廳，邊追邊說：“你有點藝術天分也不能這麼浪費，又想學繪畫又想學計算機，知不知道什麼叫貪心不足蛇吞象？”
“我也是為你好，人是不能在兩條相反路上都走通...”
柏泠募地停下，蘇曉險些沒刹住步子撞上去。
轉回身，她微微仰頭看著蘇曉。
雖然是仰頭姿勢，但氣場卻一點不輸，昂著下巴角度反而更強勢一些。
“你不能，我能。”
“你認識教授能比裘德·特更厲害嗎？”
蘇曉先是反射性搖搖頭，再又質問道：“那個什麼交流會，裘德·特也就是能給你指點一下，又不能當你老師。”
他感覺終於明白了柏泠底氣在哪，來了精神：“那要是裘德·特也說你不能一心二用，你是不是就不轉專業了？”
這人臉怎麼這麼大。
柏泠也不和他講道理了，她發現講道理根本沒用，就該直接點。
“我，就，要，轉。”
一字一頓，把這句話丟到蘇曉臉上，柏泠轉身拐去一樓南側，去找蘇母。
熊孩子總煩人怎麼辦？
快用家長牌噤聲器。
......
柏泠和蘇母聊過之後，效果相當顯著。
蘇曉連著四五天都沒再去煩她，除了吃飯時候，更是幾乎不出現在她麵前。
等到蘇家一起給蘇皎皎去遊樂園慶生時，兩人才又聚到了一起。
把東西收拾完全，一家六人就往門外走，準備出發。
蘇家大門口停著兩輛五座車。
一輛有司機，一輛沒有。
蘇曉正準備問問蘇赫是不是弄錯了，就看見蘇父蘇母還有兩個女孩無比自然地坐進了那輛沒有司機車裡。
他拉住蘇赫：“大哥和我一輛車嗎？”
蘇赫正往手上戴白手套，聞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這邊我開車，你自己一個人去那輛。”
蘇曉愣住。
什麼情況？
他這個大哥不是向來走高冷總裁路線，連喝個咖啡都要手磨走五六道流程？
怎麼還心甘情願當起司機了？
回頭看了一眼後麵那輛孤零零車，再比較這邊熱熱鬨鬨樣子，蘇曉感覺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憑什麼我一個人去後麵那輛啊...”
蘇赫看著眼前這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弟弟，十分嫌棄：“柏泠和蘇皎皎是妹妹，我負責開車，你什麼都不乾就去後麵一個人呆著。”
不是，怎麼當司機還當出優越感來了？
蘇曉憤憤不平：“那我還洗衣服晾衣服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蘇赫就更嫌棄了。
“你洗什麼衣服？真絲材質直接丟洗衣機裡攪？我西裝和她們旗袍，全給你洗壞了！”
蘇赫瞪了他一眼：沒用東西。
等蘇赫帶著四人開車離開，蘇曉還站在原地懷疑人生。
他本能地就不想去了，但想到上次不吃飯後果，還是蔫了吧唧地把自己塞進了車後座。
自己去就自己去，一個人坐還寬敞！
兩輛車前後腳就到了遊樂園。
蘇家不缺錢，直接買最貴全套VIP套票。
蘇皎皎開開心心拉著一家人在遊樂園標誌性城堡前拍了張合照。
把合照發到朋友圈後，蘇皎皎戳了戳柏泠。
“你也在微博發一下嘛。”
自從上次兩條微博之後，柏泠就沒發過新微博，但粉絲量卻一直在緩慢增加，現在已經有十幾萬了。
評論和私信也不少，都是求她發新動態，最好是照片。
本意是出來給蘇皎皎過生日，柏泠也不掃她興，直接發了條簡單。
[12qj63t9a：給妹妹過生日/皇冠（圖片）]
蘇皎皎刷到之後，美滋滋地用自己微博轉發，順便還截了個圖，保存在分類[姐姐]相冊裡。
遊樂園裡玩樂設施很多，種類也分刺激和溫和型。
蘇皎皎喜歡刺激，柏泠陪著她一起，蘇赫也拽著蘇曉上去。
蘇父蘇母年紀大了，隻能玩點溫和，不少時間都是在項目外等著她們。
然後對著從大擺錘下來四個兒女一頓抓拍。
照片裡蘇皎皎是興奮不已和躍躍欲試，柏泠和蘇赫平淡冷靜，隻有蘇曉一臉菜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遊樂玩耍時候是人越多越開心，也因為這個蘇家沒有包場，隻是買了VIP不用排隊而已。
但吃飯就不一樣了，遊樂場所裡餐飲一向評價都是又貴又一般，和蘇家平時經過營養師安排，再加上私廚處理後完全不能比。
所以蘇家早早和餐廳打過招呼，預約位置並且安排了自家廚師。
城堡三樓餐廳也是主題類型，蘇皎皎少女心爆棚，拉著卡通角色人偶自拍。
柏泠打了個招呼，去洗手間。
等出來時候，她往位置上走，卻一眼看見了不遠處一個也在往蘇家那個位置張望人。
淩白頭上壓著黑色鴨舌帽，同樣是白衣黑褲，裡麵白色衛衣卻應景地印上了卡通圖案，顯得整個人多了一分活力和生氣。
帽簷下側臉在淺淡陰影下也是發光一般好看。
周圍有不少女孩都看著他竊竊私語，有兩個還推推搡搡地調笑，像是想上去要聯係方式。
柏泠輕輕邁著步子，走到他身後，難得調皮地開了個玩笑。
拍了一下他左肩，然後繞去了右邊。
“鐺鐺~”
少女從身側繞出來，雙手背在身後，歪著頭，柔順長發被簡單綁在腦後，輕輕搖晃。
臉上是澄澈笑容，杏眼微彎。
淩白感覺自己沒被少女突然拍肩嚇到，反而被笑容滯住了心跳節拍。
他不自覺用手壓了壓帽簷，想掩飾唇邊勾起一抹笑。
“好巧。”
柏泠已經站直，拿手攏了攏羽絨服領口絨毛邊。
白色細絨圈住了少女臉，隨著她說話也被輕柔地吹動，像在人心上撓癢。
“對呀，好巧。你也來這邊玩嗎？”
淩白點點頭：“來看看，正好看見了你妹妹。”
了然地點點頭，柏泠突然想到她還欠著淩白一個人情，上次吃飯反而越欠越多那個。
“你等我一下。”
跑回去和蘇父蘇母解釋了一下，又征求了小壽星蘇皎皎同意，柏泠跑回去，對淩白發出了邀請。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
......
午飯結束，一行人走出城堡。
蘇皎皎看著莫名其妙地變成七人行隊伍，很是有點鬱悶。
這個淩白，不知道又從哪裡冒出來。
長得還像模像樣，幾句話就把蘇父蘇母哄得服服帖帖，蘇赫也帶點欣賞，就連討厭蘇曉也不諷刺他。
更重要是，姐姐對他笑次數，都快比自己還多了！
想到上次畫展上，淩白幾句話就把姐姐注意力吸得牢牢，蘇皎皎心中彌漫起一股沉重危機感。
等走上海盜船時，不像是去玩，倒像是去開船領戰。
緊緊拉著柏泠在自己旁邊坐好，蘇皎皎才扣上安全措施。
等回頭一看——
咦？！
那個坐小飛象都要跟上來淩白呢！
柏泠看她這一個小時明裡暗裡和淩白鬥氣，心裡覺得好笑又可愛，給她指了指。
“淩白在下麵和爸媽一起，他不玩這種刺激性項目。”
蘇皎皎被柏泠看得臉紅，“哦”了一聲，彆彆扭扭地抓緊柏泠握在扶欄上手。
在半空中儘情放鬆了一陣，從海盜船下來時，蘇皎皎感覺身心都得到了升華，看淩白也平靜了許多。
再怎麼，他也不能和姐姐朝夕相處，但她可以！
淩白和蘇父蘇母聊著天，見柏泠下船，主動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