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1 / 2)

蘇家人看著都心疼得很, 但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好就這麼出口維護。

看眾人麵色不佳,秦麗拍拍外套上的灰, 先找個椅子坐了下來。

然後再長歎口氣,伸出一隻手,對著被丟在堂廳中央的蘇遒指指點點。

“你們說說,我就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他就捅了那麼大簍子。”

“還不快跟爺爺認錯?”

孤零零被大人們包圍起來的蘇遒吸著鼻子, 小包子臉被搓得泛紅。

頭頂的小氈帽歪到一邊, 隨著他哭得一抽一抽,掉到了地上。

小氈帽是蘇母上個月送給他的小禮物,平時舍不得戴, 沾點灰都要小心翼翼地呼呼。

一看小帽子咕嚕嚕滾到地上, 蘇遒頓時就著了急。

但又不敢亂動,隻能伸著肉乎乎的小手, 努力往前夠。

“哎!站好啊。”秦麗尖利的一嗓子把蘇遒嚇得一抖。

蘇母心疼壞了, 也不管老宅的人怎麼看。

直接站起身,想把蘇遒抱過來再說。

秦麗從椅子上站起來, 橫到蘇母麵前,扯了扯手臂上搭著的輕奢牌絲巾,堆出個笑來。

“弟媳啊,不是我說你,小孩子犯了錯,可不能這麼慣著。”

“掉兩顆眼淚水就這麼算了,以後不得成了那個什麼, 熊孩子對吧?”

“我們蘇家可不能出這種人。”

蘇母又急又氣, 努力用良好的教養忍住, 顫著點聲音問:“那球球做什麼了,你倒是說啊。”

秦麗撇撇嘴。

施施然坐了回去,翹上二郎腿,睨著還在看小帽子的蘇遒。

“咱們宅子的那個蓮池裡,養了很多錦鯉,你們是知道的吧?”

蘇母點點頭。

柏泠想了不到一秒也記起來了。

因為那些錦鯉數量多,顏色又亮,進老宅的時候在橋上她還多看了兩眼。

“裡麵都是彆人給咱爸送來的名貴錦鯉,什麼白寫啊,昭和三色啊,紅白丹頂啊...”秦麗如數家珍,一條條念著。

蘇父忍不住了,起身把地上的小帽子撿起來,拍拍灰,小心給鼓著兩汪眼淚的蘇遒戴上。

他打斷秦麗:“你到底要說什麼?”

“嘖,”秦麗被打斷,有點不悅,“你家養的好兒子,趁我不在,把塘邊缸裡的魚食,大半缸子,全撒下去了。”

“要不是我來得及時,讓傭人給撈起來了,那錦鯉得全部撐死。就這樣還有兩條大的吃太多沒救回來呢。”

秦麗從茶幾上端起個茶盞,一邊聞香,一邊感歎:“小小年紀就這麼頑劣殘忍,看魚搶食取樂,長大了還得了?”

“我看你們家呐,就是太慣著孩子了。”

“你看看,都是女兒,都學畫畫,怎麼養女都拿獎了,親生的還什麼都沒做成?”

“秦麗!”蘇母氣得想罵人,又罵不出口。

堂廳裡的氣氛僵持,靠在外圈的傭人一個個都低著頭,當做看不見主家的這些煩亂內務。

內圈的秦麗品著茶,完全不把氣洶洶的蘇父蘇母放在眼裡。

連一向疼愛孫子的蘇老爺子也不說話,斂著眼神看著手裡的文玩核桃。

隻有蘇家六人一個比一個心情不好。

再怎麼說,那也是蘇母意外懷孕,高齡產下的幼子,也是親弟弟。

蘇皎皎沒忍住,小聲反駁:“一個比賽幾萬人參加,我姐姐能拿獎那是她厲害,難不成就其他幾萬人都是家裡慣壞了?”

秦麗就等著她反駁呢。

她早就看出來,除了那個小崽子,就這個是最蠢的,一激就上鉤。

“你看看,你看看,大人說話呢,哪有你插嘴的份!”

柏泠握住蘇皎皎的手,用微涼的溫度給她降降溫。

然後看向明顯氣急卻不發泄的蘇父蘇母,還有沉默的蘇老爺子。

很奇怪。

這個秦麗在蘇家的地位很高嗎,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感覺蘇父蘇母在特意忍讓,蘇老爺子又在特意放縱。

站在中間的蘇遒扶著自己的小帽子,已經不哭了,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父蘇母,伸出小手,想要抱抱。

放開蘇皎皎的手,柏泠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蘇遒麵前,蹲了下來。

蘇遒把手縮了回去,有點膽怯地往後蹭了蹭。

“我是大姐姐。”柏泠把語氣儘量放輕柔。

“姐姐能問球球幾個問題嗎?”

眨了眨眼睛,蘇遒抬頭看向蘇父蘇母。

見蘇父蘇母同意,他才弱弱地點點頭。

“魚食是球球撒的嗎?”

儘管柏泠已經把語氣放到最輕柔,蘇遒聽見還是瑟縮地一抖,一層霧氣籠住玻璃珠似的眼珠,細軟長翹的睫毛也耷住。

他低聲帶著哭腔答:“是球球撒的...”

一邊豎著耳朵聽的秦麗哼了一聲。

蘇母也拍了拍柏泠的肩膀,示意她彆問了。

柏泠知道蘇母是不想對蘇遒造成二次傷害,但事情不是這麼敷衍過去就可以解決的。

仰頭對蘇母安撫地笑了笑,她繼續問低著頭的蘇遒。

“為什麼要撒魚食呢?”

蘇遒眼裡的水霧迅速聚成一團,彙成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緊緊抿著唇,胖乎乎的小手也攥成小拳頭。

柏泠拿出之前備好的紙巾,輕輕給他擦眼淚。

柔軟的紙巾一點點擦拭臉上的淚痕,之前被揉紅的地方一絲痛意都感覺不到。

蘇遒眼睫上掛著小淚珠,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這個溫柔的大姐姐。

柏泠耐心地問:“告訴姐姐好不好?”

蘇遒猶豫了好一會,小拳頭攥緊又鬆開,反複來回好幾次。

終於抽抽噎噎地開口:“球球看到一個小魚,小魚沒有朋友玩,球球撒了,小魚有朋友。”

蘇遒今年虛歲四歲,又是年底出生,認真算起來也就是個三歲的孩子。

哭著的時候說話表述就更不清楚。

但柏泠還是聽懂了。

“球球看見池塘有一條小魚孤零零的,彆的魚都聚在一起,隻有它沒有朋友,所以球球撒了很多魚食,想引彆的小魚來陪它玩,是不是?”

蘇遒點點頭,一直憋著的情緒找到了出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邊哭邊啞著嗓子用奶音喊:“嗚嗚球球不知道....對不起..魚魚對不起嗚嗚嗚...”

柏泠拿紙巾給他擦著眼淚,結果反而越擦越多。

把紙巾收起來,她伸出雙手,順勢把蘇遒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後背。

蘇遒趴在她肩膀上,閉著眼睛嗚嗚哭,聽起來委屈極了。

柏泠在心裡歎了口氣。

蘇遒是做的有不對的地方,但如果不問清楚原因,這點歉疚和委屈會陪著他很久很久。

很多人以為小孩子就是不懂事,忘性大。

但實際小孩子時受到的傷害才可能是最深最難磨滅的。

秦麗坐在椅子上,拿著茶盞的手已經維持一個姿勢好一會。

看見蘇父蘇母都紅了眼眶,她把茶盞放下,偷偷往蘇老爺子的方向看過去。

見蘇老爺子隻是看著蘇遒,沒有其他反應,她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一股更大的憤恨湧了上來。

狠狠盯著不顧及儀態蹲在地上的柏泠——

要不是這個兔崽子冒出來,今天這事就成了!

蘇老爺子把手裡的文玩核桃在桌子上一磕,發出清脆的響聲。

“行了,錦鯉和彆的魚也沒什麼兩樣,放著好看罷了。”

他衝不遠處候著的一個年紀大些的女傭招招手:“你來,把球球帶去洗一下,臉上擦點東西。”

女傭過來熟練地把蘇遒抱了起來。

和柏泠分開的蘇遒還朝她伸著小手,念念不舍地看著,打了個哭嗝兒。

蘇父蘇母想跟上去,被蘇老爺子叫住。

“你們倆,跟我來。”

蘇老爺子站起身,往裡走,蘇父蘇母對視兩眼,無奈地跟了上去。

秦麗拽拽身上搭著的絲巾,也站了起來。

“哎呀,年紀大了就是容易累,我回房間歇息會,你們繼續啊。”

人這麼一散,留在堂廳裡的就隻剩柏泠,蘇皎皎,蘇赫和蘇曉。

仔細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四個人單獨呆在一起。

蘇皎皎從椅子上滑下來,挽住柏泠胳膊,張嘴就想罵秦麗。

“打住,”柏泠製止她,“這不是攬月園,也不是南莊。”

蘇皎皎憋憋屈屈不說話了。

蘇赫把隨身備著的手帕拿出來,遞給柏泠:“擦一擦?”

剛剛為了抱住蘇遒,柏泠的姿勢是半跪在地上的。

蘇家老宅是園林舊製,堂廳的地板是石板,不是很乾淨,把她今天穿的淺色長款羽絨服上沾上了明顯的土色。

接過手帕,柏泠擦了擦,還是擦不乾淨。

“我回房間換一件吧。”

“我陪你!”“我送你。”“我順路。”

蘇皎皎,蘇赫和蘇曉異口同聲地說。

柏泠沉默了兩秒。

感覺在頭頂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回去換個衣服,要人陪乾什麼?

她拒絕:“不用了,很快就回來。”

蘇赫叫過一個傭人帶柏泠過去。

蘇曉撓撓頭,又坐了回去,繼續和聯係的水軍負責人聊天。

隻有蘇皎皎還不依不饒地,撒嬌:“我也去嘛,我也回去換個衣服嘛~”

柏泠挑眉。

她發現這個妹妹是越來越黏自己了。

一開始是畫畫要在不遠處看著,然後上車要坐一起,再就是每天睡前都要去她房間蹭蹭。

再這麼下去,是不是上廁所也要跟著?

不能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