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話音剛落。
眼前的男人僅僅隻是愣住片刻, 半秒後,便繼續操控屍體攻擊季糖。屍體的咆哮聲以及腐臭味從充斥整個太平間。
沒等季糖反應過來, 他便再次被一個冰冷而寬厚的懷抱抱住。等季糖回過神時, 他已經被葉川淵抱出窗外,出現在醫院門口的空地。
季糖眉心微皺。
他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不過他也不會怪傅臨山的。
從他今天的經曆中看得出。
傅臨山可能是迄今為止最特殊的一個厲鬼。
其他厲鬼背負的都是個人的怨念。而他背負的卻是他見過所有戰爭受害者的怨念。對外界冷漠、厭惡鮮血、看見武器會失去理智……這些戰爭受害者都會擁有的特征,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而且傅臨山的職業、以及他的經曆,季糖很難想象,也無從下手去安撫對方。
季糖眼前棺材似的醫院大樓, 被黑暗所吞沒, 即便此時已是淩晨五點, 這裡仍是看不見一點光。
站在一旁的葉川淵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淡聲道:“說好的, 天亮了,回家。”
從醫院深處傳來的屍體咆哮聲已經消失了, 隻剩下周圍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破舊銅鎖依然緊鎖著醫院大門,想必傅臨山一定很久沒出來過了。
傅臨山沒有家, 無處可去,隻能待在不見天日的廢棄醫院。他不會出來的,他怕外麵再次會響起炮火聲,他害怕又見到滿地需要他去救治的無辜傷者。
季糖盯著醫院門口, 輕歎口氣。
看來, 這一次並不能很順利地就將這名厲鬼帶回家。
隻能下次再來了。
季糖轉過頭, 望向葉川淵, 點點頭:“嗯, 回家。”
季糖讓葉川淵回到練習冊書頁中,然後他騎著公共單車,回到了山林入口的便利店。
他在便利店買了一袋麵包和牛奶,吃完早餐後,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季糖剛打開家門,一夜沒見到他的果果立刻撲上來,在他懷裡喵喵叫。
“果果乖。”季糖揉揉小貓的腦袋,不忘蹲下身給小貓倒貓糧。
小貓沒等季糖倒完貓糧,整隻腦袋就伸進貓碗裡要吃的,最後一整個毛茸茸的小身子都坐進去了。
鬼導演依然賴在他家裡,坐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黑團子在臥室的櫃子裡啾啾啾。
謝立變成小提琴,安安靜靜地躺在季糖腳邊迎接他。
季糖把鬼導演戳醒。
“哎喲喲,你回來啦?”鬼導演揉揉朦朧的眼睛。
季糖:“拍電影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鬼導演想了想:“我還差一個可以用來當片場的攝影棚,還有一些拍攝儀器。”
“攝影棚?”
鬼導演:“據我所知,導演界有很多各種各樣的片場用地出租的……我缺的就是錢。”
季糖一時明白了,他點點頭:“沒事。你想要什麼樣的片場和攝影工具,直接說。我幫你買。”
老鶴導演應該認識不少出售片場的人,他可以請老鶴幫忙找適合的拍攝片場。
鬼導演摸著胡子,很不好意思地哎喲喲:“可真麻煩你了。不過你記得給我酬薪呀!”他舉出兩個手指,比劃了一下:“把賀先生拍好看點,要加兩顆奶糖。”
季糖輕笑:“知道了。”
季糖洗完澡,卸下一身的勞累,窩回床上。果果見季糖上床,也跟著縮上床,團成一個香噴噴的毛團子拱入溫暖的被窩裡。
季糖想起傅臨山的事,忍不住打開手機相冊。
他相冊的照片不多,唯一一張留了很久的照片,便是他媽媽的照片。
季糖不清楚爸爸的職業。
他隻知道媽媽是醫生。總是穿著白大褂,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做什麼事都很細心。
和傅臨山一樣。
都在擔任著一種很偉大的職業。
但到最後。
傅臨山和他媽媽一樣,死了。傅臨山死在他最厭惡的戰火之中。他生前救助過無數個在戰火中受傷的人,可到他臨死前,也沒有一個人能救他,甚至沒有人能記得他的名字。
他和無數在戰爭中遇難的人一樣,上一秒還想著自己明天要去做什麼,下一秒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戰地醫生和戰士無異。都是豁出性命去守護他人的英雄。
季糖再也沒有機會去感謝身為醫生的媽媽。
但傅臨山還在眼前。
季糖一覺睡到傍晚。他醒來的時候,桌麵已經擺上不知是誰做的晚餐。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和蔬菜湯。
蛋炒飯炒得顆粒分明,粒粒都裹滿金黃色的蛋汁,蔬菜湯則清爽可口。
一頓晚餐下肚後,季糖渾身終於舒服得多。
他回到臥室,打開攝像機,把在醫院內拍攝的錄像傳到電腦,為以後的剪輯靈異視頻作準備。
新靈異視頻的素材有了,可他沒能將傅臨山帶回家。
季糖覺得自己今晚應該得再去廢棄醫院一趟。
他關掉電腦,開始為今晚的行程準備起來。
季糖準備了一個很大的折疊帳篷,以及幾套生活用品和乾糧。他感覺不耗幾天時間,是不能將傅臨山帶回來。
他臨走前,他不忘將他冰箱內自己做的蛋糕拿出來,打包帶走。
季糖背沒有再帶厲鬼附身的物件,他拖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箱子裡已經放不下任何東西。他左手還提著裝滿食物的餐盒,右手胳膊夾著一個折疊水桶。
他站在大馬路上,他用這幅要去旅行的模樣,在短時間內招來了一輛出租車。
季糖覺得這出租車有點眼熟,但他沒多想,坐上去。
司機將季糖報上的地名輸入導航後,便驅車出發。他莫名覺得這地名他去過,他下意識地通過後視鏡望向季糖,隨即他身形猛地一顫。
這不是上次深夜帶著電鋸坐車的那位嗎?
司機哆嗦地問道:“小兄弟,你這次不帶電鋸啦?”
季糖眨眨眼睛,笑了:“嗯,我這次去露營。”
司機:“……”
司機沒再說話,生怕會問出什麼比電鋸更恐怖的東西。
出租車抵達目的地,司機和以往一樣,沒多說一句話便驅車遠離。
季糖無奈,他本想再加點錢,直接讓對方將自己載到廢棄醫院門口。
他帶了這麼多東西,公共單車運不了。
季糖隻能將便利店老板的電動車給租下。
便利店老板回想起這附近隻有火葬場和廢棄醫院,季糖剛來這裡露營,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敢多問,收了錢就將電動車租出去。
季糖將行李綁在電動車後尾箱,然後驅車前進。
季糖經過幾番波折,終於把車開到廢棄醫院門口。
廢棄醫院和季糖離開時沒有任何差彆,仍是一片陰森漆黑,透出點陰冷的氣息。
他將放在車子上的行李搬下來。
這裡方圓內沒有半點人煙,電力可能也沒有。來這裡露營,必須設備齊全,而且得有很大的膽子。
季糖從背包裡拿出他大學社團時用過的野地帳篷,平攤在地麵,然後將帳篷骨架裝好,用打氣筒灌入氣體。
沒過一會,一個圓鼓鼓的暖黃色小帳篷便吹起來了。
季糖將帶來的小枕頭、被子、床單鋪在小帳篷裡,帳篷一時被捂得很溫暖。
他不忘在小帳篷外撐起一張小折疊桌,上麵擺了紙巾、台燈一些生活用品。
他最重要的食物保溫箱,裝滿了冰塊,藏在帳篷自帶的暗格裡。
季糖準備完一切後,已是淩晨兩點。
他點燃小台燈,溫暖的燈光充斥滿小小的帳篷。季糖打開食物箱,從中拿出他做的小蛋糕。
小蛋糕被他放在裝滿冰塊的盒子裡,不但沒有化,反而還帶著甜絲絲的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