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22(2 / 2)

季糖拿出新的一次性叉子,小心翼翼地插在蛋糕上的小草莓中。

他端著蛋糕,撩開帳篷簾子,向廢棄醫院門口走去。

醫院門口的門鎖其實已經生鏽了,季糖用刀子輕輕一敲,便整隻掉下來。

他這次沒有帶電鋸,像一個給好朋友送零食的少年,乖乖地走向醫院深處的太平間。

太平間裡意外地沒有人,裝著屍體的冰櫃也重新被牢牢鎖上。隻有太平間儘頭的手術台亮著慘白的光。

季糖將小蛋糕放到手術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轉過身悄咪咪地就溜。

傅臨山在醫院二樓找到他想要的人體標本。

他卷起白色袖子,夾著笨重的標本,回到他經常待的太平間。

傅臨山知道自己有時總會失去清醒的意識,變得和冰櫃裡那群屍體一樣。他隻能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內,去做自己想要做的東西。

他不記得自己死去多久了。但他並不感興趣,他甚至對外麵的世界都不敢興趣。確切來說,是厭惡。

生前他每次邁到晴空之下,看到的彌漫著血腥味的廢墟,以及躺在地麵等待著他去治療的人。那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人,有的隻有半截身子在地麵蠕動,還有的被炸掉腦袋,可還在竭力地尖叫。

後來,他也成了這些人的其中之一。

唯一不同的,有人去救他們。

沒人救他。

他死了。

傅臨山拿著人體標本,走到手術台旁邊,想用刀子將人體標本剝開。

但他卻在放置刀子的桌子上,發現其他東西。

那是一個用小小玻璃碗裝著的一塊蛋糕。

蛋糕做得很精致,像一朵淋滿奶油的白雲,白雲頂端插著一塊水嫩嫩的草莓。

在這滿是冰冷屍體的太平間中,顯得突兀極了。

傅臨山眉心一顫,他轉身,看向玻璃窗外。

窗外很黑,但地麵卻多出一張暖黃色的小帳篷。

這帳篷在傅臨山的眼中顯得很不專業,圓滾滾鼓囊囊的,像一團黃色泡泡。在戰爭中肯定啪嘰一下就被戳破了。

季糖以三分鐘的速度,將蛋糕放在太平間後。便立馬氣喘籲籲地跑出來,假裝沒發生過地縮回床上睡覺。

次日。

他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通過帳篷的小天窗看看廢棄醫院。

廢棄醫院仍是寂靜而陰森,並沒有因季糖的一份蛋糕,多出什麼變化。

不過沒關係。他還有很多蛋糕,他甚至可以回家多出更多蛋糕來。

季糖用自帶的水給自己洗漱完後,便開始準備早餐。

來到這裡露營,燒烤肯定必不可少。

季糖熟練利索地架起燒烤架,將燒炭堆放在架子中,點燃起爐火。然後從放滿冰塊的保溫箱裡拿出醃製好的食物,整整齊齊地攤在燒烤架上。

燒炭在火光裡劈裡啪啦地燒得通紅,一股股烤肉的香氣從中傳出。

一縷縷軟白色的煙,緩緩地升起,給這片冰冷陰森的空地增添了一點溫暖。

他趁著烤肉未烤熟的時間,拿起手機,然後打開布丁網的小視頻拍攝。

他難得來露營一次,得和粉絲們分享分享。

季糖將他的帳篷和香噴噴的燒烤拍下來,然後對著攝像頭笑眯眯道:“今天,我出去外麵露營了,你們猜猜我在哪露營?”

視頻中的少年神秘一笑,然後將鏡頭一轉,將帳篷後的廢棄醫院收入鏡頭中。

此時早已是早晨,但這裡仍是像半夜一般,沒有任何光線。醫院被黑暗淹沒,襯得門口血紅色的紅十字標誌,越發越駭人。冷風穿過樹葉的縫隙,在黑暗中發出尖細的怪聲。

和季糖溫馨的帳篷以及精致的燒烤完全不符。

季糖笑眯眯道:“這裡是一家廢棄醫院,聽說裡麵的太平間冰櫃是鎖著的,屍體說不定未來得及撤走……而且,附近的山林中有一座廢棄火葬場,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煙。”

就連便利店老板也會在淩晨到來之前收工回家。

小視頻一發出去,頓時多出不少評論。

【奶糖666!膽子超大!但要注意安全!】

【萬一火葬場半夜運作起來了怎麼辦?】

【總感覺這座醫院裡還有屍體在活動==】

【奶糖厲害了!好像從沒有人敢在這種地方露營!】

【想吃奶糖做的燒烤qaq】

如果單看季糖的燒烤和帳篷之類的,大家會以為季糖隻是去某個公園露營。但當他們看見帳篷背後彌漫著詭異氣息的詭異醫院時,紛紛炸開了。

季糖看完評論,將手機放入口袋中。

眨眼間,自動燒烤架已經將燒烤給翻滾好了,牛肉小串蘸滿醬汁,被燒得外焦裡嫩。季糖趁著餘火未散,撒上一把胡椒以及蔥花。

等胡椒粉以及蔥花完全浸入肉中後,他拿出幾根燒得最好的牛肉串,放到保溫盒裡。

同時,他發現裝有保溫盒的儲物箱底部壓著幾個氣球。

可能是買這箱子時商場送的。

季糖放下保溫盒,將癟癟的幾團氣球放在手心裡,然後拿來吹帳篷時的打氣筒,蹲在地麵搗鼓起來。

傅臨山看完從醫院角落裡找來的醫書,他摘下因為看這本老書而沾滿灰塵的手套,將手套丟到一邊的垃圾桶裡。

他揉揉眉心,把金邊眼鏡摘下,放進專門消毒水裡浸泡。

他脫下眼鏡後的模樣很好看,微上挑的眼眸和眼角的淚痣,讓他清冷的五官多上一些痞氣。他想起昨天看到的泡泡帳篷,便忍不住地又走到窗外。

那個泡泡還靜靜地放置在門外的空地,甚至燃起了爐火。

如果放在戰爭中,這爐火肯定又會導致方圓內被飛機轟炸成廢墟。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那名少年蹲在泡泡帳篷前在搗鼓什麼。

他隔著玻璃窗,遠遠看過去,隻覺得少年像某種動物的幼崽,火光將少年籠罩得毛茸茸的。

傅臨山不感興趣,也不喜歡。

他隻希望少年彆總在三更半夜來到這裡,千萬彆帶著電鋸之類的武器。要不然,失去意識的他會忍不住將少年殺死。

嘖。

傅臨山正想拉上窗簾,卻看見少年站起來了,少年鬆開手,將那些更小的泡泡放飛。

泡泡在黑暗中飛得很快,被風吹得微微傾斜,最後徑直得往醫院窗戶飛來。

傅臨山皺眉。

他終於看清這些泡泡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氣球。

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氣球,停靠在他的窗邊。氣球光滑的表麵,都用黑色記號筆畫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些氣球這在暗無天日的山林中,像一團團散發著溫暖的微光。

傅臨山想起他生前在戰爭廢墟中看到的一朵的小花。那朵小花沾著不知是誰的鮮血,可還在極力地成長。

他打開窗,像生前撫摸那朵小花似的,輕輕地攥住其中一團天藍色氣球。

氣球晃了晃,畫著笑臉的那一麵對著傅臨山。

這是傅臨山生前死後看見為數不多的笑容之一。

突然間。

傅臨山聽到太平間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常年在戰爭的他立即警惕起來,他緊皺起眉,打開太平間的門,出去外麵查看。

通向太平間的木製樓梯斷了幾根木板,他眯起眼,看向樓梯的空隙間。

傅臨山看見住在泡泡帳篷中的那名少年。

季糖一腳踩空,摔下來了,渾身都是沾滿灰塵。給傅臨山帶的燒烤也咕嚕咕嚕地在黑暗中滾走了。

他滿身都是汗,麵色很白,也說不上究竟是哪裡疼。到處都疼就對了。

傅臨山常年作軍醫的經驗,讓他反應很快。幾乎是本能的,讓他沒有任何猶豫,他徒手將樓梯的木板卸開,露出一個足以容納他進入的空間。

他來到季糖身邊,看見季糖因為疼痛微弓的背脊。他第一時間判斷對方肯定是上半身哪裡摔傷了。得脫掉上衣才能看得出。

他甚至忘記自己還拿著一個圓滾滾的笑臉氣球,便第一時間對難受的少年說道。

“出來,脫上衣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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