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很多時候會不顧小孩意願強行將結果告知對方。
慕海兒知道平常爹爹就總是做決定的那一個,她也習慣了,可是百崽兒又不是爹爹的孩子,怎麼可以直接幫她做決定!
慕海兒年紀不大,可她也能隱隱感覺到這是件大事。
“爹!你都沒有問過百崽兒願不願意!”
被女兒凶巴巴瞪著的慕叔咳了咳,拉著小女兒家到地窖外頭說話。
霍晉鵬靠著地窖門,不用內力也聽得個清清楚楚。
“爹沒說不問啊。”
“哼,要不是我問了,你就這麼決定了!”
父女談話再三拉鋸,霍晉鵬聽得津津有味,這慕小丫頭是個義氣性子,對他的口味。
顧雲卿傷的重,隻入耳模糊幾句。他極為聰慧,推算出另一方的姑娘家並不知曉此事,心裡的拒意更深。
這偏僻邊海,擦著大明的邊域,距離都城實在太遠。消息傳的慢且不一定真實,倒也有好處,追殺他的人也會晚一腳。
顧雲卿沒有將性命安全壓在幕後之人會放棄尋找他的“屍首”上,至少長時間的路途為他爭取了養傷的時間。
還有聯絡親信。
可是……
顧雲卿眸色一沉,骨節分明的手握緊。
水上的刺殺,分明早有預謀。他的身邊,也不乾淨。
先是以無色的毒香布滿船艙,接著散功煙掩蓋,令他運轉內力抵抗,殊不知隻會讓毒香融得更深,隨後夜色之下殺手接踵而至……
而護衛中偽裝的霍晉鵬帶人暴起,剛好打亂了一部分同樣混入人群的殺手,顧雲卿索性將計就計,帶著霍晉鵬這個叛軍首領,滾入濤濤江河之中。
顧雲卿想到遠在都城的家人和友人,強忍喉間癢意,先是回絕了慕叔的好意,不欲去那名為“百崽兒”的姑娘家裡牽連一個無辜人,又懇請慕叔能收集些外頭的信息還有將鎮上發布的關於流民的告示儘數告知於他。
“收集信息到沒問題,可告示……上頭的字草民也不是全識得,擔心誤了公子的大事。”慕叔嚴肅謹慎地說道。
旁邊的霍晉鵬眼睛一亮,撐了撐快要發黴的身子骨,主動請纓:“我跟著去瞅瞅,告示麼,顧公子,我給你記著,不介意吧?”
顧雲卿臉色不佳,霍晉鵬盯著他呢,見他就要張口,立馬轉向說服慕叔。
慕叔本就想給霍晉鵬扯個關係,遲早要帶人出去的,猶豫後也同意了。
霍晉鵬餘光瞧著顧雲卿,陰影中溫玉一樣的臉上閉眼忍耐著什麼。霍晉鵬頓時像喝了三大碗酒一樣爽。
嘿!他顧雲卿不舒服,他就舒服了!
等他們走了,顧雲卿睜開眼,唇角露出一抹笑來。
算是支走這個逆匪了,接下來,不管他能不能將消息傳出去,需得有個傳遞的東西。
顧雲卿的目光落在了手裡的布帕上,布帕的主人,一個有著甜蜜膚色的女孩兒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顧公子的心情有些奇妙,很快平靜下來。
霍晉鵬出去兜了一圈,回來時便能大大方方在屋裡屋外溜達,背著手到顧雲卿麵前嘖嘖兩聲:“可惜了,若不是你不能下榻,我還能帶你出去看看。”
床上的人不為所動,翻開霍晉鵬大筆寫下的潦草字跡:“外麵風聲鶴唳,我如何能出去。”
“嘿,直接說你是來看看的公子哥也沒什麼人管,又不是成天晃著。”
顧雲卿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從床上下來:“那走吧。”
霍晉鵬:“??”
“你能下床了?”
顧雲卿神態仍舊病氣,唇角矜著笑:“你不是說能帶我出去。”
霍晉鵬:……艸,這龜兒子就是在搞他!
他當即否認:“……也沒說現在,等你身體養好些。”
“養好些是養到什麼時候。”顧雲卿脾性良好,問得頗有耐心,霍晉鵬聽出他這是嘲諷。
彆人進來時,顧雲卿也這樣問,整個慕家都知道了。
霍晉鵬頭皮發麻,含糊說過幾日,畢竟總關著也不是事。
稀裡糊塗一頓聊天,就這麼定好了幾天後顧雲卿出去。
霍晉鵬睡到半夜,猛地睜開眼,回想一番,深覺自己被耍了。
他深深懊惱,一不小心就著了這人的道。越想越氣不過,噌地坐起來。
另一邊地窖裡的顧雲卿逼出一口黑血,冷靜地當做墨水,寫畫在布上。
乾涸後的血跡,組成了旁人看不明白的圖案。
地窖門突然開了,最先聽見的是雷雨聲,一個巨大的陰影堵在門口。
顧雲卿不動聲色收攏好手帕,抬頭,叫出那人的名字。
“霍晉鵬。”
……
慕海兒被雷聲驚醒了,她睜開眼,猶豫著從娘身邊悄悄爬起來,還沒出門就看見爹的背影,手裡拿著根老煙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