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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百展開那幅畫。

畫上是雪景。

以墨顯白的畫布中,被畫筆仔細勾勒的雋逸公子,像垂羽而立的白鶴,他的視線落在自己手心幾隻嬌小的雪兔團子上。用手微微遮著,好似要藏起一個什麼驚喜,又像是想起了誰,眉眼皆是溫柔細碎的光。

在這畫裡的茫茫白雪上,無人的眼睛能從他身上移開。他是雪中君子,亦是畫中仙,傾注了畫者純粹、熱忱的心力,多了鮮活的氣息。

離百讚歎著,又沉默下來。

她當然認得畫中的人,是顧公子。她也認得比主流更細膩華彩的畫風,是她自己。

畫中顧雲卿的一點睫毛、一絲光暈都極其細致,這是離百以萬物為模本練習出的畫工。可她很少畫人。

她又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認。這幅畫真的是自己親手畫的。

離百把畫卷起來放入盒子裡,又用漂亮的帶子係好。她想到韓神醫開玩笑似的說過,她答應給顧公子畫一幅畫。

……應該就是這幅了。

並沒有自己繪畫記憶的小姑娘抱著頭蹲下來,任憑她怎麼敲自己的頭,就是想不起來。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她記得給霍大哥畫的肖像——雖然是為了告狀——記得其他人相處的所有記憶。她對顧雲渺和顧夫人都是親昵的,偏偏隻對顧……雲卿這一個人,像是誰硬生生從她的腦子裡拔|出那些情感來。還雜糅了些不該有的記憶進去。

離百努力回想過顧公子冷漠又高高在上諷刺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那一幕,控製心情平靜理智去看。她拿了一張紙,一點點寫下那一幕的細節。

顧公子的發冠、顧公子虛白的臉色、顧公子提著的劍、顧公子白鶴紋路的官袍……咦?

小姑娘拿著筆的手滴落一滴墨。

白鶴官袍,一品文官服。可是顧公子,不剛升的二品嗎?這件事還是對方在信裡說的,渺渺和陳姐姐她們都提到過,能互相印證。

這麼說起來,她的這段記憶,肯定有問題。

白鶴官服白鶴官服、膚如雪發如墨……

離百冥思苦想半宿,頂著兩個烏青的大大黑眼圈,也愣是沒想起自己和顧公子風花雪月的曾經。

但有一點不能否認。

沒失憶的她,喜歡顧公子。

離百鬱悶苦惱地沉入令她心安的海底,透光的平靜的海麵下,從她睫羽和發絲上脫離的細小上浮氣泡,吸引了指肚大的透明小魚觸碰。

這靜謐的,安寧的海裡,少女仿佛回到了溫暖的羊水中,她任憑海流推動自己,背靠一簇粉紅珊瑚,合上雙眼,黑暗的視野中出現了另一個自己。

失憶的離百在意識空間裡和沒有失憶的自己相對而立,她無聲地問,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顧公子呢?

為什麼會喜歡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匹配的人呢?

她捫心自問,自己和顧雲卿真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會交錯、不會相愛。一個普普通通的、滿手是繭的黑皮膚女孩,和一位俊美無儔、天資絕倫的完美君子。

……一點也不配啊。

心底的一點點小自卑冒出了頭。

小姑娘在心裡嘀嘀咕咕,問自己對麵那個平凡的曾經和顧公子相戀的自己。

——你為什麼會喜歡他啊?

【。】

輕輕“啵”的一聲,氣泡碎裂的同時,離百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悄無聲息被另一種氣泡包裹起來的記憶從破裂的膜裡流了出來,回歸了意識海。

她愣了下,看見對麵的“離百”突然拉著她跑了起來,最先跑到的是一個地窖,逼仄而昏暗。

床上是虛弱的顧公子,“離百”鬆開她的手,對劇烈咳嗽的人伸出了乾淨的手帕,那人頓了下接過,用低啞的嗓音說:‘多謝。’

離百感受到此刻自己的心理是一絲對初見顧公子顏值而起的關心,和微不可察的同情——他不喝藥嗎?

場景很快退去,變換成“她”蹲在洞口外點燃熏煙,然後機敏地藏起來盯著洞口,接過動物毒蟲沒有,熏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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