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孟向北是個細致講究德人,但凡要做事,肯定要做到最後。

畫畫的時候,他表情專注而嚴肅,極為認真,周圍很安靜,他也沒有受到什麼乾擾。

半個時辰的時間,一幅麻姑獻壽圖一氣嗬成。

仙姑乘仙鶴踏雲而來,手上端著先釀,壽桃。

“好好好,畫得好啊。”黃老板讚不絕口。

他雖不是讀書人,可做的書齋生意,對這些方麵的鑒賞能力不亞於讀書人。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孟向北的畫比起他從那些所謂的書畫大家購買來的也不逞多讓啊。

黃老板喜歡,他相信劉員外也會喜歡。

能在短短時間內畫出這樣一幅畫,黃老板不得不重新審視下眼前的男人,按理來說,這樣有才華,又氣質的文人,他應該聽說過才對,怎麼他卻沒有什麼印象呢?

“孟公子,不知這畫你打算賣給黃某多少錢?”黃老板試探性地問。

“黃老板是個實誠人,不如您給個價,孟某相信您。”孟向北確實不知道這方麵的行情,不想胡亂開價。

黃老板略微沉思了一番道:“孟公子,我這桃李書齋一般賣出去的畫在一兩到五兩內,不過黃某確實喜歡孟公子的畫,這樣,這幅麻姑獻壽,黃某十兩銀子跟你買,不過希望孟公子以後如果有作畫,能優先賣與我們桃李書齋,或優先在我們這裡寄賣。”

寄賣,是文人與書齋交易的一種方式,把自己的書法,畫作寄賣在書齋,給書齋租借費,等畫賣出再給書齋一定的分成。

“可以。”孟向北爽快答應了。

兩人商議了下寄賣的事情,簽訂了契約,黃老板給孟向北免了租借費,分成按照二八分,孟向北八,書齋二,但孟向北必須每個月至少畫兩幅畫。

其實這契約,乍一看是孟向北占了便宜,實際上黃老板是篤定孟向北的畫能賣出高價,這樣書齋抽的分成就高,不僅與孟向北成了朋友,還能長期合作。

除了賣畫,孟向北還打算抄書。

從書齋借書回去抄是需要押金的,孟向北借了幾本書,原本要交的押金被黃老板做主免了。

孟向北買了幾本考秀才需要的書,花了八兩銀子,嘖嘖,實在是貴。

最後,孟向北拿著書和剩下的二兩銀子出了書齋。

“老板,您就不怕這位公子拿了書跑了。”孟向北離開後,小二湊到黃老板身旁嘀咕著,他說的是借孟向北回去抄的書,在這裡乾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這麼“大方”。

黃老板抬手,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你啊你,怎麼那麼沒有眼力,那人是會為了區區幾本書跑路嗎?以後遇到人要留心觀察,這個孟向北,不是個池中物。不過,還是得讓人去查查。”這麼一個有能力的人,不可能平平凡凡。

“明白,小二的記住了。”

“嗯,以後遇到這孟公子,要客氣點。行了,去把畫裱起來吧,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你毛手毛腳的,萬一弄壞就不好了。”小二再次被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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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向北本來還想在街上弄個攤替人家寫書信呢,沒想到進了趟書齋,有那麼大的收獲,那也暫時沒必要寫書信了。

不過黃老板那麼看重他也是能理解的。

在大盛朝,但凡和書有關的買賣,那都是暴利行業,這也導致有不少商人做這方麵的生意,其中的競爭也激烈,所以黃老板才會在與他初次見麵,篤定他有能力後,給了他大價錢,簽了契約。

出了書齋,孟向北來了茶樓,點了壺茶,聽說書。

這年頭,說書也是一個挺賺錢的行業。

茶樓裡,滿堂皆是人,人們邊喝著茶,吃著點心,聽得津津有味。

說書先生是一個瘦高留胡子的中年人,聽說也是個童生。

講的是武俠類彆的,講到高·潮處,眾人紛紛喝彩道好。

孟向北打聽了下,這裡說書內容比較單一,除了武俠類,就是神話類,內容也一般,但經不住這是老百姓們接觸“文化”的一個機會啊。

魘獸以夢境為食,為了尋找,吞噬夢境,他上天入地,去的地方很多,見識多了,聽到的也多。

讓他來說書,他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他接了畫畫和抄書的活,又要參加科舉複習,沒那麼多時間來說書,而且來回縣城太遠了,他懶得來回跑。

所以,他打算寫了,到時候賣給那說書先生。

仰頭將茶一飲而儘,孟向北心裡有了主意,離開茶樓,開始逛街掃貨。

家裡窮得叮當響,人都快餓死了,還欠債,必須得馬上補給。

幸好今天還有二兩銀子。

隻要不花在與書相關的東西上,二兩銀子還是能買很多東西的。

孟向北不願意委屈自己和家裡的瘦弱的父子倆,買了米,麵粉,鹽,油,菜等,又割了豬肉,買了雞蛋,想起父子倆單薄的衣裳,他又打算買幾件衣服,可錢好像有點不夠,他退了一步,買了布。

那麼多東西,路那麼遠,孟向北一個人提不回去,花了幾個銅板雇了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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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憐的毛毛,乖孫啊。”

“疼不疼啊,姥爺給毛毛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孟家土炕上,毛毛腿受傷躺在床上,坐在土炕邊緣的是一個瘦弱的老人。

他很瘦,又上了年紀,以至於露出來的皮膚都貼著骨頭,乾爸爸的,臉上滿是褶子。

他身體不好,時不時地咳嗽幾聲,病懨懨的,仿佛隨時會倒下般。

“姥爺,毛毛不疼。”

林父心疼地摸著毛毛的頭發。

林澤卿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道:“爹,您怎麼過來了。”

林父歎了口氣,“毛毛都傷成這樣,我這個做姥爺的怎麼能不過來,難不成你要一直瞞著我。”

林澤卿在旁邊坐了下來,垂眸,有些愧疚,“沒有,我隻是不想讓您擔心。”

“唉,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報喜不報憂。”

一個月前,林父被孟向北趕了出來,因為村長好心,暫住在村子另外一頭的舊房子裡。

那房子據說以前是一個鰥夫住的,後來鰥夫死了,那房子就一直空著。

他現在住的地方與這裡差得較遠,消息也滯後。

這次,聽到毛毛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他也顧不得身體不好,顧不得來了之後會受到孟向北的冷眼或驅趕,急急忙忙過來了。幸好,孟向北不在,他暗暗鬆了口氣。

在林父的要求下,林澤卿將事情始末告訴他。

聽到孟向北居然借錢,親自帶著毛毛去縣城看大夫,林父錯愕,這完全顛覆了他以往對孟向北的認知。

林父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淺藍色的舊荷包,乾瘦的手指將它打開,倒出了裡麵的十幾枚銅板。

這荷包,是以前林澤卿的阿麼,也就是林父的夫郎送給他的,在夫郎死後,這荷包更是成為了林父對夫郎唯一的寄托。

林父拉過林澤卿的手,將銅板塞到他手裡,“爹這裡還有一點錢,你拿著拿著。”

“爹,我不能要。”林澤卿將手縮了回來,態度強硬地拒絕。

林父身體不好,不能勞累,沒辦法做工,按照孟向北以前的說法就是,林父的存在是在拖累人的。

林父被趕到舊房子獨居後,如果沒有林澤卿去救濟,很可能早就死了。一直也覺得自己是拖累的林父,在被孟向北毫不留情地嘲諷後,尋短見了。後來是林澤卿苦苦哀求,攔了下來。

住在舊房子裡的林父靠林澤卿的救濟過日子,他沒辦法做工,可想而知,這十幾個銅板是當初林澤卿偷偷給他,他又暗中存下來。

“鄉親們是好人,因為毛毛的腿欠了鄉親們那麼多錢,能還一點是一點。”林父再次把銅板塞到林澤卿的掌心裡。

林澤卿怔然,不願辜負老人的一番好意,紅著眼眶接過。

“對了,孟向北那小子呢?”林父低聲詢問。

林澤卿低垂著頭,咬唇,並沒有說話。

林父的臉微沉,心裡隱隱有了猜測,“他是不是又去縣城了,去喝酒,去逛青·樓了?”

林澤卿輕輕點了點頭,

林父劇烈咳嗽起來,胸口上下起伏,林澤卿連忙拍著他的背,給他順著胸口。

直到緩了過來,林父悲泣,“我苦命的卿哥兒啊。”

“卿哥兒怎麼了?”

牛車剛到家門口,悲涼哀歎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孟向北以為卿哥兒出了什麼事,立刻跳下車,往屋子裡奔去。

就見大屋裡,一身形消瘦,臉色蒼白,明顯病懨懨的老人拉著卿哥兒,神色悲傷。

他循著聲音,猛的看到著急進來的孟向北,嚇得往後縮了下,一雙渾濁的眼驚恐看著孟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