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過了轉角,就是客廳,公寓是複式型住宅,除了埃文進來的那個房間,過了走廊就是客廳,大門在左邊,上二樓的樓梯正對著埃文。

屋子裡沒有燈,主人似乎已經睡下,隻有窗戶照進來的光線,安靜的等著誰進來。

但明明列爾謝和森川都住在這裡,埃文看了看終端,下午六點,不算特彆晚。

屋子裡有一股淡淡的腐物氣息,埃文很肯定它就在這裡,為了避免被察覺,他收回精神力。

埃文看向樓梯,臥室大概在樓上,上去看看。

埃文順手從桌上拿了把燭台,掂了掂,分量挺重,他拎著燭台,輕手輕腳的上了樓梯。

他現在的精神力勉強夠用。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埃文腳步慢了下來。

二樓沒有電燈,似乎也沒有窗戶,光線非常差,樓梯往上,有半截籠罩在黑暗裡,眯眼也隻能隱隱約約看到房間和家具的輪廓。

似乎被察覺到,那個東西躲起來了嗎?

埃文麵無表情,握著燭台,一步步往上。

他手心出了一點汗,二樓比一樓更暗,光線褪去,正對著樓梯口的是一條走廊,有三個房間,儘頭是一扇窗戶,拉著窗簾,隻透出一點光線。

埃文掂了掂燭台,森川提到列爾謝時很緊張,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他精神力枯竭的原因,可能因為那個汙染物,那麼被汙染的就是列爾謝。

高級軍官不可避免的會接觸到汙染區。

但森川前後性格變化太大,似乎有兩個人格,一個跋扈,一個溫柔,看起來也像感染後不受控製的樣子。

埃文想了想,從靠近自己的第一個房間開始找,他動了動門把手,可以打開,埃文用燭台把門輕輕頂開一條縫。

裡麵是臥室,拉著窗簾,光線很暗。

被子隆起,床上躺著一個人,身形清瘦,頭發乾枯,從背影看很像是森川。

埃文的精神力絲線蠢蠢欲動,感受到了那股很熟悉的汙染物氣息,氣息附著在雄蟲幾乎淡到消失的精神力絲線上。

這個場景很詭異。

在家中安眠的雄蟲好夢酣然,臥室門卻突然被頂開了一條縫,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怪蟲臉色陰沉,默不作聲的站在門口,手裡拎著沉甸甸燭台偷窺。

門慢慢打開,埃文的精神力絲線潮水一樣湧向整個房間,他走進來關上門。

金色的絲線編織了一個巨大的網,並且攀附著大床,緩緩遊向雄蟲。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精神力絲線探入口鼻,把不小心吞咽下去腐物拖出來。

被汙染的是森川,那麼列爾謝肯定知道這件事,他沒什麼要隱瞞?現有的醫療手段不足以救治這樣的病人嗎?

一滴冰冰的水珠啪嗒一下,打到埃文脖子上,一股寒意悄然攀上他的脊椎。

有蟲在後麵!

埃文悚然一驚,手裡的燭台毫不猶豫的揮了出去。

嘭。

燭台撞上硬物被震飛,埃文的手劇痛,鬆開燭台,他轉過身,後退,瞳孔一圈圈擴散,紛揚的精神力絲線如同柳絲飛舞。

森川?

不,眼前的蟲隻有半邊臉是森川,半邊臉是像融化的黑色蠟燭,正常的那半邊臉眼睛緊閉,另外半邊隻剩一個眼球盯著埃文,它的身體裡邊夾著血紅色的肌肉纖維和骨頭,像一個融化的蠟燭人。

它拿著一把刀,輕輕刮著牆麵。

如果這個蟲是森川,那另一個蟲是誰?

兩個汙染物?

埃文不敢回頭,怕自己動一下的間隙,那個惡心的蠟燭蟲就湊上來和他臉貼臉。

黑暗的房間,小雄蟲麵癱著臉,捂著腫痛的手腕,精神力仍然在負隅頑抗。

多麼天真又可愛的小家夥。

它貪婪垂涎,口水橫流。

小雄蟲的身體纖長柔韌,膚色接近大理石或者陽光暴曬過的骨頭,過於柔軟的氣息使他軟弱無害,看上去很好吃。

而他的皮膚也的確在暗淡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十分可口的顏色。

多麼美味多汁的獵物,破開柔軟的皮膚,內裡清涼爽口的血液和甜蜜的肌肉纖維會像蘆筍一樣脆甜。

精神力絲線會像蜂蜜一樣甘美。

腐壞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房間,那半張臉跋扈傲慢,捂著半邊融化的嘴唇,低聲譏笑:“你是在找我嗎?”

“我也在等你,我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它惡毒的發聲,充滿食欲的打量小雄蟲,它喜歡這個雄蟲身上的味道。

害怕吧,顫抖吧, “森川”蠕動著半邊融化的身體,咯咯譏笑,獵物絕望的氣味是最助興的甜點。

雄蟲麵無表情,額頭冒出細汗,精神力絲線纏上蠟燭蟲的身體:“你很吵。”

蠟燭蟲放任埃文用精神力絲線纏上他,笑聲越來越恐怖,夾雜著饑餓的吞咽聲:“彆浪費力氣了,你的精神力對我而言是最好的補品,乖乖過來,讓我吃了你。”

埃文精神力往後探了一縷,床上的人昏迷,精神力絲線沾染了很淡的腐物氣息,應該是白天看到的森川,他沒有感染,隻是和汙染物住在一起,染上的味道。

那這個蟲是誰?

埃文很好奇,想了想說:“那你吃一個讓我看看好不好?”

森川:……

它生氣了,它現在就要吃掉這個蠢笨的家夥,“森川”動了動,然而它一動不動。

纏繞著它的精神力絲線散發著淡淡的金色,不比“森川”見過的任何一個雄蟲更強,但它發現自己沒辦法消化,那些絲線像真正的繩索一樣,牢牢的捆著它。

“這是什麼?!”

半張融化的臉不斷地蠕動,眼球在腦袋上轉來轉去,它發現四周都是精神力絲線,而且越收越緊。

“森川”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一種極其不妙的恐怖預感湧上心頭,它開始想要逃跑,但那些絲線穿過融化的骨頭,正在身體裡尋找它的本源。

啊!

汙染物的身體堅不可摧,但在精神力的入侵下反而像豆腐一樣脆弱。

這個雄蟲是誰?

汙染物眼球充血,黑色的血液從割裂的半邊身體裡湧出來,它痛苦的嘶嚎。

“你不能……不能殺我……”

埃文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關心基層汙染物的生活的,他麵無表情,毫不猶豫,並且十分規律的把精神力結成網,在汙染物身上勒出十二塊腹肌。

“呃……啊……你不能殺我……他還活著……活著……”

汙染物瘋狂蠕動,另外半邊臉上,那隻緊閉的右眼緩緩睜開,茫然的眨了眨。

埃文一震,精神力反饋,它的另外半邊是一個蟲族沒錯,而且還活著。

汙染物蠕動著五官,可憐兮兮:“彆殺我……我沒有傷害過任何蟲族,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我可沒有半點想要害蟲的心思,你看,他還活著。”

汙染物內心則充滿了惡意,他忍受著被戳五臟六腑的劇痛,黑色的血液像水流一樣悄悄彙聚。

等待雄蟲看到猶豫那一瞬間,撕碎雄蟲脆弱的身體。

但精神力絲線沒有絲毫放鬆,反而越剿越緊。

埃文搖搖頭,口吻認真:“我不認識他,跟你認識的時間更久一些,這樣忽略你,很不禮貌。”

汙染物:“……你他雌的是不是有病。”

埃文覺得自己不能吃虧,一字一句:“你他蟲蛋的才有病。”

汙染物:“啊啊啊。”

尖銳的嚎叫吵醒了什麼。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從樓梯咚咚咚的跑上來,門被大力撞開,兩鬢微霜的高大軍雌衝進來,急促喘息,他看到被捆縛的“森川”,氣息變得極其恐怖,雙目赤紅,狠狠地看著埃文:“你是誰?”

“哥哥,救我,嗚嗚嗚。”

它發出一連串的嚎哭,好像一個受儘委屈的小孩,但那隻充滿惡意的眼睛縮在耳朵背後,譏笑的看著埃文。

埃文皺眉,手指微動。

列克謝臉色鐵青,掏出槍:“不管你是誰,誰允許你進入我的家!我命令你,命令你放開他!”

埃文不怕汙染物,但熱武器的傷害不是精神力絲線可以阻擋的。

他慢慢地放鬆了一些絲線,但仍然緊緊的抓著蠟燭蟲。

“為什麼要幫汙染物。”

列克謝的精神不太正常,握著槍,也許是壓抑得久了,也許是對埃文的輕視,列克謝並沒有真的動手,而是複雜的輕輕觸碰著完好的半邊臉上,睜開的眼睛:“這是是我的弟弟,我的愛人。”

埃文的精神力絲線不夠捆兩個蟲,他剛動了一下,腳尖一熱,鞋尖前的地板被熱武器射線灼燒出手腕粗細的洞。

列克謝拿槍指著埃文:“鬆開束縛。”

埃文抿了抿嘴唇,如果翅膀還在……他沉默片刻,精神力絲線潮水一樣褪去。

蠟燭蟲融化的半邊臉哭泣著,趴在雌蟲懷裡,但另外半邊臉卻像木偶一樣沒有表情。

埃文出神的想,汙染物占領蟲族身體不都是想吃乾淨軀殼趕緊離開,這個蠟燭蟲為什麼這麼特彆?

喜歡表演嗎?

列克謝溫柔的拍了拍“森川”,眼神也很悲痛,森川淌著黑色的眼淚,蠕動著單眼,充滿惡毒和怨恨的看著埃文:“哥哥,我要吃了他,吃了他。”

“尤恩,你不可以傷害蟲族。”

列克謝眼神一寒,蠟燭蟲抖了抖,臉色扭曲得要命,最後不甘心的瞪著埃文,似乎想要活吃了他。

奇怪,這個汙染物似乎真的把列克謝當成哥哥。

埃文思索著,忽然聽到一道聲音,躺在床上的人醒了過來,他調整位置,偏過頭,下午剛剛見過的溫柔病美人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張和汙染物一樣的臉,隻是更瘦弱,眉眼憂鬱,眼波溫柔。

“你?”他先看到了埃文,然後是列克謝和蠟燭雄蟲尤恩,病美人的臉色一變,蒼白的指節攥緊被單,表情憤怒而充滿驚懼。

“你綁架雄蟲!列克謝!”

列克謝抱著尤恩,輕輕拍打著後背,聞言偏過頭,淡淡:“我沒有做這樣的事。”

埃文:“對不起,我是自己進來的,你看你們家窗台也不是很高。”

“自己進來的?”森川揉了揉眉心,似乎頭很痛。

現在的場景也著實詭異,一個蠟燭汙染物,一個腦子有泡的列克謝,一個精神力枯竭的森川,還有一身清白與正氣的埃文。

列克謝抱著尤恩,冷峻的眉眼不怒自威,他看著埃文,氣息深沉,似乎動了殺心,又生生忍耐下去:“彆離開這個房間,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抱著哭哭啼啼的蠟燭怪物離開了這間臥室。

埃文麵無表情,溫柔病美人輕輕歎了口氣,坐直身體,摸摸埃文的頭:“我記得你,你是卡洛斯的朋友,為什麼到這來。”

埃文第一次被摸頭。

好溫柔。

還有好好聞的氣味。

埃文不太自然:“這裡有汙染物。”

森川眉眼彎了彎:“看來你的精神力很高。”這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和汙染物同住一屋,還有那些複雜的關係。

“你們……”

埃文想問一下,但是大美人還在摸埃文的腦袋毛,他有點飄,哦,美人寬肩窄腰,雖然瘦但還是胸肌。

森川掐掐他的臉,力道很輕:“小家夥,這麼不理智的一個蟲進來,可是會惹上麻煩的。”

埃文糊塗:“你和汙染物住在一起,你不害怕嗎?還有列克謝,你們不是結婚了嗎?”

森川溫柔的眉眼暗了暗,鬆開手靠在床上,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捶捶自己的腿:“是呀。”

埃文忽然說:“你是第一次見我?”

森川銀灰色的瞳孔微眯,衣著肅穆,少年老成的雄蟲歪了歪頭,和森川對上視線:“你在用精神力養那個怪物,很快,你會死,他也會,那個怪物會活下去,去找新的宿體。”

森川表情變了一瞬,很快又搖搖頭:“他是尤恩,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他是尤恩,不是怪物,他有尤恩的記憶,有尤恩的情感,甚至……”

森川頓住話語,揉揉眉心:“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

埃文麵無表情,直起身體:“你不相信,我不知道你們和尤恩有什麼關係,但你們再愛他,生活在那具軀殼裡的也隻是一個汙染物。”

他轉過身,似乎很疑惑:“你們沒有懷疑嗎?剛才你醒了,卻默不作聲,列克謝站在樓梯下,沒有進來。”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那個東西吃了精神力,還會對彆的蟲族流口水嗎?或者是它寄宿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你們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森川淡定從容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你到底是誰?”

埃文想了想摸出卡洛斯手寫的名片:“我是婚姻谘詢師。”會用一點精神力偷窺思想的那種。

森川哭笑不得:“婚姻谘詢師?你的精神力已經足夠媲美皇帝陛下!”

埃文很肯定的抬了抬下巴:“所以你應該相信我。”

森川溫柔的眉眼慢慢被痛苦和疲憊籠罩,他抱著膝蓋肩胛骨瘦的凸出,朦朧的淚眼並不怯弱,隻是很茫然:“尤恩,是列克謝的弟弟,沒有血緣關係。”

埃文坐在床上,麵癱著小肥臉乖乖聽講,絲毫沒有危機感。

不怕不怕,卡洛斯去叫救兵了。

地下室,列克謝在火上烤過一把銀色的匕首。

他目光陰翳,走向角落,黑頭發的小王子卡洛斯腦袋上鼓著一個大包,昏沉的蜷縮在地下室的黑暗中。

而另一邊,阿瑟蘭也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