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四麵環海,從陸地看過去,那隻是海麵上的一個小小的黑點。
天空聚集著雲層,快要下雨了。
那片海域的海水卻泛著病態的灰藍,暴風卷起一陣陣陣死白色的浪花,擊打在黑色的礁石上。
小艇接近了一些,孤島的輪廓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很大的島嶼,海岸線延伸得很遠,島嶼的地勢平緩,巨葉楓高高大大,從灰白色的圍牆後伸出蒼綠色的枝葉。
苦修士們放下吊橋,站在圍牆上,目視那艘小艇破開海水,極快的接近孤島。
島外的淺灘除了礁石,還有突如其來的暴風。
小艇在風裡搖擺了一會,慢慢靠近停泊點。
一個穿著墨綠色軍裝的蟲族走出船艙,肩上的將星閃閃發亮,他站在甲板上看了一會,跳下船,三名蟲族緊跟著他跳下去,落到停泊口的礁石上。
他看到站在吊橋前的耀祭司,揮手走過來。
耀祭司身後陪同著兩名雌蟲隨侍,他們向來者問候,耀祭司隻是略微頷首。
“祭司大人。”
“索格中將,冕下在等你。”
雌蟲微微笑道:“您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喜歡寒暄。”
索格·阿爾沃是六翼土生蟲族,生得肩膀寬闊,四肢健壯,他相貌極其英俊,身材高大挺拔,是最後標準的軍雌。
然而穿著灰色兜帽長袍的蟲族吝於投注目光。
他轉身,袍袖輕擺,一股冷冽的香氣襲來,索格微微恍神,情不自禁追隨著祭司的腳步。
“您貼的太近了。”
“呃……十分抱歉,這是部隊裡的習慣。”
耀祭司沒有理會雌蟲尷尬的語氣,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猶如黑夜汪洋,嚴肅冷漠,或者與其他冷冰冰的詞彙聯係在一起。
再愛玩笑的蟲族也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索格跟隨著耀祭司的腳步,他也是第一次來地宮,圍牆之後,沒有任何華麗的建築。
巨葉楓仿佛才是高牆後的主人,蠻橫的擠占了大部分空間,目之所及,到處都生長著蒼綠色的樹木。
羊腸小路細細窄窄,從樹與樹之間的縫隙穿過。
地麵積著厚厚一層落葉,但沒有蟲族清掃。
孤島內很安靜,穿著灰色長袍的苦修士們低著頭,來去匆匆,彼此之間很少交流,對這位外來的客人也視若無睹。
!
走到儘頭,索格看到了那座形似巨口,用黑色條石搭建的地上宮殿。
靠近這裡,巨葉楓較少。
宮殿周圍用切割整齊的石塊填充出一個小小的廣場,不少穿著灰色長袍的修士在這裡休息。
他們見到耀祭司後紛紛行禮。
耀放慢腳步,一一回應,索格跟在耀祭司身後,穿過門口的柱子,直接步入大廳。
廳堂是一個寬闊的圓形房間,東西南北各有四扇窄窗,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門,正中間是一張不高的矮幾,周圍鋪設了坐墊。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雄蟲盤腿坐在矮幾前,聽到腳步聲,他從沉思中回神,抬眸看來。
並不如何驚豔的臉孔,隻能說還算好看。
但因很少見到太陽,他皮膚蒼白,麵容冷峻,茶綠色的眼睛靜如深潭,沉默的打量著索格。
索格下意識頓住腳步,他看了眼耀,彎腰行禮:“冕下。”
“請坐,索格中將。”
雄蟲並沒有起身,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風從窗戶裡湧進來,天空悶雷陣陣,一場大雨不可避免。
風吹楓葉簌簌響,像無數片銀葉相互碰撞,第一滴雨落下後,片片雨幕密如珠簾,瓢潑大雨接踵而至。
隨侍關上殿門和窗戶,以免雨水落進來。
失去明亮光線,廳堂正中懸掛著一盞微型的蠟燭燈塔,索格聞到了一股林木的濕意和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冷香。
耀祭司。
索格輕輕咳嗽一聲,掩去胡思亂想,
冰冷的大殿和屋外的風雨,都讓索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坐在冕下對麵,取出皇帝陛下的親筆書信,遞交給冕下。
埃文接過,拆開信封,迅速瀏覽完畢。
他放下信,手放在膝蓋上:“超過三分之二的大臣都不同意嗎?”
索格臉上露出遺憾的微笑,但心裡並沒有多少歉意,他是見證這次討論的蟲族之一。
“是的,陛下召開了會議商討,但最終結果並不如意,他說他很抱歉拒絕您的提議,因為大臣們都反對。”
事實上陛下隻是坐在椅子上,摸了摸日漸稀疏的腦袋,一邊嚼糖塊,一邊決定道:“這簡直荒謬絕倫。”
他沒有詢問任何蟲族的意見,就那麼一口回絕了。
但索格不可能這麼說,他對孤!島心懷敬畏,尊重且崇敬這位年輕的冕下。
冕下對帝國來說無比重要。
但是這裡與世隔絕太久,冕下隻是一個不成熟的孩子而已。
他根本不懂政治,也不懂戰爭。
至於孤島和這裡的苦修士,等到軍隊徹底消滅了汙染區,他們就可以重新獲得自由。
或許時間會久一些。
畢竟帝國的利益高於個蟲得失,而整個族群的繁衍,高於一切。
索格儘量撫平語氣的棱角,他把冕下當成一個好奇心強烈的小孩。
但政治並不是小蟲崽的玩具,關乎帝國的一切,都應該慎之又慎。
雄蟲冕下位高責重,卻天真近乎愚蠢,眼界更是狹隘,他不會知道如今的局麵沒有共贏,他們和汙染物早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索格肯定自己可以駁斥到冕下啞口無言,但他壓低聲音,溫和道。